顾见春闻言面上大臊。脑中竟无端浮现黛州城遇险之际,那女子攀附他脊背吐息调笑的旖旎光景。
再对上那老者的目光,竟有几分心虚。
于是青年慌忙凝神正色:“前辈切莫误会…晚辈将师妹视作手足至亲,怎敢有半分僭越之念…”
末了,却又期期艾艾道:“终究…终究是同门一场。江湖上危机四伏,晚辈岂能坐视她孤身涉险…”
“狗屁不通!”莫三思闻言却陡然大怒,“你这浑小子,说话半遮半掩,也忒不爽利!中意便中意,不中意便不中意,学什么妇人作态?!再者她既已脱离师门,自有至亲长辈操持。你既非亲属,又无爱慕,凭何越俎代庖?!”
这小子,当真教人瞧不上眼!老者吹胡子瞪眼,暗自咬牙忖度——定不能让这小子占了自家闺女的便宜!
顾见春何曾遭遇这等咄咄逼人之势,当下竟讷讷不能成言。
侧旁赵青木按捺不住叱道:“你这老家伙,休要欺人太甚!妇人又如何?莫非你不是女人十月怀胎所生?现下分明是我们在问话,你不答话也就罢了,还动辄骂人......简直是为老不尊!”
莫三思怒极反笑:“好个为老不尊!小丫头,你爹在我面前也要礼让三分,你倒是胆大包天!”
赵青木愕然:“你认得我爹?”
“哼!你爹,不就是来去谷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庸医么?”莫三思语带讥诮,这番话确是歹毒非常,“对了,叫你爹别再吹他那破笛子了,难听!”
“你!一派胡言,我看你分明与我爹有旧怨,才这般诋毁!”少女气得双颊绯红,当即又要动手。
“旧怨?老夫与他的交情...倒算得是一同蹲过大牢的‘患难之交’罢!”莫三思一把拂开她那花拳绣腿,又冷笑道,“哼,何止你爹,连你娘我都认识呢...”
“我娘...?”赵青木突然怔住,怒气却化作急切,“你认得我娘?我娘是个怎样的人?”
老者猛然噤声,暗悔失言。蹲大牢的往事本不足为外人道,更兼他素来不屑议论他人私隐。
见少女眸中泛起盈盈波光,老者当即别过脸去:
“哼。老夫凭什么要告诉你?”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谁知赵青木咧嘴一笑,晃了晃掌心,“喏,方才你中的可是我来去谷特制的七日痒,若不说个明白,保管你七日后浑身似万蚁啃噬,抓心挠肝。”
老者闻言,额上青筋直跳:“嘿!你可真不愧是那庸医的闺女,使毒的路数都和他当年分毫不差!”他搓了搓臂膊,显然是知晓那毒粉的厉害。
赵青木得意道:“既知厉害,还不从实招来?你若是老实交代,本姑娘或许发发慈悲,为你诊个脉象喔。”
谁知老者却忽而怪笑道:“小丫头,我莫老鬼可不是吓大的。不如你再仔细瞧瞧,那七日痒可是起效?”他说罢竟伸手而来。
赵青木半信半疑搭上脉门,惊觉毒粉竟未奏效。更令她愕然的是老者袖中隐隐飘出一股幽香,分明是来去谷秘传玉髓丹的气息。
“你...你哪里来的玉髓丹?”
老者促狭道:“这可是你娘亲自送我的...怎样,这下没招了吧?”
赵青木闻言惊怒之余,更是好奇难耐:“我娘缘何赠你此物?”
莫三思捋须道:“许是看老夫玉树临风...”
“恬不知耻!”少女啐声未落,忽而正色道,“大叔,避毒丹虽解了七日痒,方才诊脉,我却探得你体内蛰伏着更凶险的毒蛊...可要本姑娘帮你看看呀?”
莫三思怔了怔,蓦地忆起数月前潜入魔教夺取玉生烟时中的西州奇毒“绝情蛊”。蹊跷的是,他察觉玉髓丹无用,原以为时日无多,却在摆脱追兵返回寨中之后,体内蛊毒竟自行消退隐匿...
——此毒一直是他心头隐患,奈何踏遍永南寻医问药,竟无人能诊出端倪,又不伤及性命,最终也只得不了了之。
“你是说...我体内的绝情蛊尚未解除?”
顾赵二人闻言皆惊:“绝情蛊?!”
——也难怪二人惊异,此毒蛊的凶名确与天雪山前任教主锦瑟密不可分。
当年那位被中州武林唾弃为女魔头的无心教主,与大侠李缘君的爱恨纠葛传遍江湖。五十载光阴流转,茶馆里仍能听闻说书人演绎这段公案——或言魔女因情成恨,或指李大侠负心薄幸,经年演变,竟也成了教化世人的醒世戏文。
而其中流传最广的版本,当属锦瑟教主因爱生恨,暗中施下绝情蛊,最终致李大侠身亡之说。
绝情蛊阴狠毒辣,武者纵有深厚内力,却会在真气对抗中逐渐经脉枯萎,不出一月,必气血枯竭而亡。
此毒最终令李缘君惨死,神医常不易穷尽毕生心血,踏遍四海,终究未能觅得破解之法。此事更激起中州武林众怒,群雄血洗魔教。自此中州武林与天雪山结下血仇,至今仍然势同水火。
绝情绝情,恰如蛊名所示,断绝情念。
魔女之爱,恐怖至斯。
“怎的了?少见多怪...”老者咂了咂嘴,眼底却掠过得意之色,仿佛身中奇毒是件值得夸耀之事,“不妨说与你们听,可晓得魔教圣物玉生烟?上月搅得天山雪域人仰马翻的正是老夫!那绝情蛊就藏在存放玉生烟的匣上,老夫一时大意着了道——这下可知老夫何等人物了罢?”
玉生烟?
顾见春闻言讶然,他心系少女下落,当即觉出其中关联——玉生烟、剑鞘,还有这老者隐约流露的维护之意。
难怪那剑鞘会在小湄手中,原来魔教至宝失窃的主角竟是眼前这位...看来他们二人定是熟识了。
赵青木当即反驳道:“胡说!我虽未亲见绝情蛊,但医典记载中蛊者大都活不过半月。瞧你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哪里像是将死之人?”
“此事说来话长,老夫也不知。”老者挠头道,“当日老夫本已做好赴死准备,谁晓得阎王爷竟也没来收人?”
少女凝神再三诊脉,又问道:“喂,老头。你近日是否觉得气海翻涌,修为突飞猛进?”
莫三思摸着下巴琢磨道:“小丫头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怪哉!”赵青木双眉微蹙,“这蛊毒非但未蚀你脏腑,反倒有涤浊清脉、贯通筋骨的奇效。”
莫三思哭笑不得:“照你这说法,这绝情蛊倒成了灵丹妙药?”
赵青木沉吟片刻,眼珠一转:“这蛊毒解法我确实不知,不过倒能修书请我爹为你诊治。作为交换,你把我娘亲的旧事和这顾呆子想问的都说与我们听,可好?”
谁知老者却大笑摆手:“既无性命之忧便由它去!老夫可不愿再见那个倒霉大夫,每次遇上他,准没好事!”
赵青木闻言杏目圆睁:“你骂谁倒霉大夫呢?!”
莫三思自知不能太过,嬉皮笑脸地岔开话题:“还想不想听你娘亲的故事了?若是想,可要客气点。”
少女暗自磨牙,却撇过脸去:“快讲!”
......
“你爹如今被称为来去医仙,久负盛名。不过没成名前,他也不过是个傻小子...”
察觉到少女目光,老者当即无辜道:
“哎——别瞪我呀,老夫可没骗你!初遇他时,他连剑伤与刀痕都分不清,竟将我错认作凶手!当真冤煞人也......”
虽说是收钱办事的杀手,他却恪守道义,绝不滥杀。偏生投宿客栈时,邻房客商暴毙,那青年医者竟断言是快剑夺命——环顾客栈上下,唯有他莫三思背负赤红长剑招摇过市。
这不摆明了指认他么?!
他莫三思平生最恨诬陷,当即拔剑相向:
“黄口小儿,有种再说一遍!”
青年医者梗着脖子不退半步:“纵说千遍也是剑伤!”
两人一个擅剑,一个擅毒,正是斗狠僵持之际,衙役闻讯赶来,竟不分青红皂白将二人同押入狱。
那医者愤懑难平,在牢中对天痛斥:“简直荒谬!我堂堂医者竟要与你这种凶犯同囚一室!”
唾骂声自晨至暮未曾停歇,连狱卒都被吵得头痛,呵斥数次无果,纷纷躲去外廊当值。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
“小老弟,你既说我是凶手,此刻孤牢相对...”莫三思将手刀横在颈间,眉目间邪气骤现——那张天生带着戾气的面容,倒真有几分亡命之徒的狠厉,“不怕我顺手灭口?”
青年吓得贴墙而退,袖中却有银芒忽闪。莫三思偏头避过暗器,怒极反笑:
“好个阴险大夫!”
他当即扬声高喝:“各位官爷!此人身怀武器,你们也不管管?”
四下寂静无声。
然而不知为何,他身上忽泛起细密刺痒。
......
“是七日痒!”赵青木脱口而出。
“哼。”老者摸了摸鼻子,别过脸去,“不过是老夫一时大意!”
少女急切地拽住老者衣袖:“后来怎样了?”
莫三思陷入回忆:“然后我一转头,我望见一个一身雪衣的女人——说真的,那定是我此生见过的最似仙人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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