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了么?”
这或许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困境与轮回。
梅晏清凝视着眼前的幻象恍惚思忖。许是穿越万寿宫深处所致,深藏于岩穴之下的甬道早已被弥漫在空气中的瘴气充斥,不知不觉间竟已着了道。
但梅晏清并不惧怕这些毒瘴,反而时常独自徘徊于此。仿佛唯有被这蚀骨雾气包裹,他方能忆起自己是谁,缘何在此。
然而此次的幻觉却与往昔不同——
“公子,你病了么?”
梅晏清睫羽微颤,映入眼帘的是张清丽如兰的容颜。
额间朱砂若红梅点雪,映得黛眉星眸流转生辉。
少女冰凉的指尖触上他发烫的额角,草木幽香沁入鼻息,混着袖口若隐若现的杜若芬芳。
他一把攥住那雪白皓腕。
“...公子可无恙?”见他睁开眼,少女慌忙挣脱,屈身行礼,“小女苏流萤,见公子晕厥山间,冒昧一问...公子是否身有不适?”
天光穿过林叶,斑驳洒落,那抹朱砂红痣在光晕中愈发明艳,更为刺眼。
梅晏清以手遮目,偏开视线。
“流萤......”他沙哑低语,“当真是好名字。”
女子闻言双颊飞红,却莲步轻移,退后半尺。这分寸拿捏得极好,既守礼数又显疏离。
梅晏清强撑起身躯,环顾周遭。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在濒死之际苏醒于陌生的荒郊野岭。
他忆起此行初衷,是为探寻皇陵踪迹踏入沧州。传闻当年修筑皇陵的工匠临渊子的后人隐居于斯,若非他寻踪而至,这桩秘辛恐怕就会随之一道永埋黄土。
——而自己不过将那人命定的死期,提前了一点。
那工匠之后虽其貌平平,手中重锤却舞得虎虎生风,内力更是浑厚绵长。梅晏清与其交手数十回合,却也未占上风,终是凭着淬毒的暗器与多年杀伐经验,才险险取胜。饶是如此,也并不轻松。
内伤过重,此刻能苏醒,全凭多年历练养成的警觉本能。
“公子莫怕,小女子是行医之人。”女子莞尔一笑,轻挽肩头药箱。梅晏清此时才注意到,这女子形单影只出现在荒野,着实透着蹊跷。
“在下不慎负伤。”梅晏清坦然递出手掌,“可否劳烦姑娘略施仁术?”
他分明知晓自己伤情轻重,然见对方眸中跃动的神采,仍生出几分逗趣的心思。
“自然。”女子浅笑着伸出手腕,白皙肌肤在光线下泛着柔光,确是适合佩戴玉镯的纤纤皓腕——师父说过,唯有富贵人家方能养出这般柔荑。
梅晏清任其把脉,状若无意道:“敢问苏姑娘,此地是何处?”
“闽安城外,雾山脚下。”
女子声若蚊蚋,这般轻声细语并非本性使然,原是秉承医家“切脉不语”的训诫,此刻却不得不破例回应。
半盏茶后,女子轻蹙黛眉:“公子外伤虽显,实则经脉受损,气血两亏,需得开方静养。”
“好。”梅晏清含笑应承,“可在下除却外伤,尚身中奇毒,不知姑娘能否医治?”
“中毒?!”女子急急重搭脉息,“脉象分明...”
又是一番细致查探后,她笃定颔首:“我明白了,请公子宽衣。”
梅晏清怔了怔,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直到对方再次重复。
“公子身上毒势凶险,请速解衣。”女子边说边卸下药箱,取出其中银针,“待我施针祛毒。”
梅晏清微微瞠目,本欲玩笑逗趣,未料这医女竟当了真。见她执针的架势凛然,倒似自己当真命不久矣,不由暗自失笑。
“苏姑娘可知此为何毒?”
女子坦然摇头:“小女子虽不识毒性,但我苏家针法可疏通经脉,化解百毒。”
梅晏清望着逐渐靠近的银针,忽觉几分悔意。
都怪他贪图一时畅快,竟忘了这层忌讳——是谁说过,骗谁也不能骗大夫。
——彼时他是如何遮掩的呢?
梅晏清轻摇折扇,空中浮动的毒烟残香令神智渐昏。
他记得自己忽然执起那双柔荑,诚恳说道:
“这只南海琼玉镯,倒与姑娘正相宜,不若权作姑娘诊治的谢仪。”
梅晏清猛然攥住那双柔荑,将碧玉镯推入对方腕间。掌心温度正如他揣测的那般温热绵软,似幼兽一般毫无防备。
师父说,欲取女子芳心,当以珠玉为饵。
然而女子翦水秋瞳泛起惊澜,朱唇微启,似是下一瞬就要唤出“登徒子”三字。
这般情态倒教梅晏清恍然忆起,他曾在画上见过这双眼睛——自己要寻之人,正有着这般含情目,以及眉心那粒摄魂朱砂。
——是了,这场偶遇,本就是他精心布设的局。
......
慕小楼紧随风门主而行,心头惊疑愈盛。
毒瘴翻涌间,他全仗着刚猛内功与摘星楼秘制避毒丸苦苦支撑,却见那风门主竟毫不设防,任凭毒雾浸染肌骨,周身毛孔渗出细密血珠,恍若万千无形毒齿正悄然啃噬其躯。
——莫非此人竟是天生百毒不侵之体?!
青年尚不知晓,梅晏清早在多年以前为掌控千丝奇毒,便任由万千毒虫蚀骨啮心,终将自身炼成活的毒蛊。
慕小楼谨慎地移动着脚步。虽不似胞妹灵犀精于轻功,但常年耳濡目染下,倒也掌握了朽婆婆的几分“孤鸿踏雪”的精髓。此刻足尖点地如羽絮飘坠,加之风门主神思恍惚,竟未曾察觉身后有人尾随。
随着深入洞穴,慕小楼惊觉毒瘴之气愈发浓烈。岩壁上遍布嶙峋石钟乳,死寂中唯有幽暗微光闪烁。若非自幼习武练就夜视之能,怕是未及追踪风门主踪迹,便要困死于这迷宫般的溶洞深处。
事实上尾随风门主,实属慕小楼一时兴起。谁知阴差阳错,竟真让他窥见了万寿宫秘不示人的隐蔽之所!
只是慕小楼向来惜命,此处阴森幽暗,他虽侥幸潜入,却难料能否安然脱身。那风门主在曲折暗道中穿行多时,毫无折返迹象,慕小楼只得强打精神跟上。
“叮咚...叮咚...叮咚...”
暗处传来阵阵沉闷的水声,似是渗水沿着钟乳岩缓缓滴落。慕小楼明白,这是地底深处传来的征兆。
万寿宫在此开凿密道,既以毒瘴封路,又未设守卫,下方究竟埋藏着何等隐秘?
石柱轮廓逐渐模糊,慕小楼失去了藏身之所,只能目送风门主消失在浓雾中。厚重的瘴气如同活物,连人影轮廓都吞噬殆尽。
听着脚步声渐远,慕小楼屏息估算时辰,终是咬牙踏入翻涌的毒雾。
刹那间,青年耳边传来细微的振翅声。
脸颊突感奇异灼烧,慕小楼抬手探查,见那毒雾裹挟着毒虫,撞在护体罡气上,竟碎裂成细小虫卵团。
他心头大震,当即捏碎袖中锦囊,放出天冬前辈所留的清心蛊。那百足虫顺掌心游走,触及虫卵时骤然张口吞噬。不料片刻后,蛊虫竟蜷缩僵毙。
——此处有异。
慕小楼心生退意,回首望去却见来路湮没雾中。
“小楼,你看什么呢?”
浓雾之中竟响起一道人声,慕小楼心头巨震——这声音竟与叶哥别无二致。
叶哥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他喉头发紧,尚未应答,那影子却笑道:
“为何这样瞧着我?莫不是又馋桂花糕了?”
糕?
慕小楼微怔。
他素不嗜甜,倒是灵犀总爱捧着桂花糕,腮帮子鼓得像囤食的幼兽。
思绪流转间,慕小楼却觉周遭骤变,漫天飞雪中,稚龄女童捧着手中沾了血的被褥,哭喊着向他奔来。
“哥哥,好痛...血流个不停...我要死了么?”
“小妹...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慕小楼颤抖着握住妹妹冰凉的小手,只见那裙摆已浸透暗红。
“呜呜呜我要死了...哥哥,我舍不得你呀...”
少女蜷缩在他怀里抽泣,泪水洇湿了他破旧的衣襟,宛若生死永诀般哀戚。
只是这兄妹情深的戏码并未持续太久,巷口粮铺常施舍冷饭的那位掌柜忽然笑出声来。这佝偻老者素日里最是慈眉善目,整条长街,唯有他肯对这对乞儿稍展笑颜。
“嗐,小姑娘这是来月事了,死不了。”
“月事?月事是啥?”
“唉...可怜见的。”见少年满脸茫然,掌柜搓着手凑近,“小姑娘到嫁人的年岁啦,不如我替你照拂她?”他伸手比了个数:“二十两,够你在城南盘个铺面,你一身蛮劲,又何必带着个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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