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连日放晴的天儿不知怎得了,像是骤然翻了脸,阴沉如墨。
巍巍皇城,庄严肃静,墨色下的皇城犹如一座人间炼狱,火光四起,遍地横尸,血流不止。
昭明殿前,一道年迈的身影匆匆闯入内殿。
殿内血染金砖,宫女太监的尸身堆砌,场面令人作呕。
“六皇子,老奴已经按您的要求替您取得了玉玺,您这是打算过河拆桥吗?”
赵方一进入内殿就被侍卫团团围住,摁在地上,脖颈上架着一把冷剑。
向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傅柏翘着腿靠在椅背里,晦明变暗的神色,一双凤眸正盯着面前的圣旨,这是一道传位诏书,只要过了今夜,等他将整个昭明殿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明日一早宫中就会传来燕帝驾崩的消息,到时候只要再拿出这张传位诏书,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了,这天下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龙床上的人还在昏迷,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感知一样。
也对,他早就命人在燕帝日夜服用的汤药中下了毒,这毒在燕帝昏睡时不会被太医察觉出来,可慢慢地会腐蚀着燕帝的五脏,直到死都不会令人察觉出来,只会在死后的三天内尸身出现中毒迹象,可那又怎样,到了那时就算被天下人知晓他毒害先皇,又能怎样,他已经坐上那个位置了。
当然了,在他们察觉出来之前他会先解决了五皇子一派,说起来还得感谢傅辰呢,毕竟这下给燕帝的毒可是他千挑万选,最后终于从傅辰外祖父镇守的西南边境找到的“灵丹妙药”。
“赵方,孤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蠢笨?你的命在孤看来连狗的不如,你还有什么资格同孤谈条件?”傅柏妖冶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杀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蝼蚁,手握大权的感觉可真令人开怀啊。
“六殿下这是想篡位啊,殿下就不怕陛下醒过来后严惩你吗?”赵方佝偻着身子,浑浊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精光。
“呵,赵方你可别忘了这玉玺和毒都少不了你呢。”傅柏笑他这种时候竟然还妄想威胁他,真是自不量力,愚蠢至极。
“六殿下怕是忘了,老奴再怎么说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又怎么会背叛陛下呢?”赵方神情微妙,话语还没落下就听到侍卫们传来一阵惨叫。
几个呼吸间,赵方便手握匕首将身旁的侍卫全都杀了,慢慢悠悠地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床榻。
不知何时,床榻传来动静,只见那原本该昏睡着的人坐了起来,手臂撑着床沿,面色惨白,眼神却幽暗诡异。
“孽障!”
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入殿中每个人的耳中,燕帝初醒,浑身都疼,手脚甚至使不上劲儿,这位勇猛半生的帝王此时已经虚弱无比。
赵方上前搀扶着燕帝,低眉顺眼的模样落入傅柏的眼中。
“呵,可真是条听话的狗。”
燕帝是在两天前清醒过来的,彼时殿外皆是傅柏的人,殿内只有赵方守着。
不愧是稳坐龙椅几十年的人,三言两语间燕帝便知晓自己这个“好儿子”打的是什么算盘,于是将计就计让赵方假意投诚,将假的玉玺和诏书交予傅柏,同时暗中派出暗卫向李家送出消息。
燕帝很清楚,现在唯一能就自己的只有李家,有着淮安长公主在,李家一派支持的是五皇子,不可能袖手旁观看着六皇子的阴谋得逞。
而燕帝为什么不直接放了五皇子命他前来救驾呢?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没错!燕帝不会容忍六皇子篡位,可也不会让五皇子登上皇位,他是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他不配!
所以燕帝想要的只是六皇子和李家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罢了,等六皇子一派伏诛后,五皇子跟李家他也不会留下的,这便是帝王之心。
“父皇还真是好算计啊。”傅柏看到燕帝醒过来并没有半点的害怕,毕竟从这场局的一开始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是吗?
“混账,朕平日对你宠爱有加,你却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燕帝瘦削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痛心,嘶哑的嗓音厉声训斥道。
“哈哈哈,父皇,你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啊!”傅柏突然大笑起来,突兀的笑声传遍殿内,令人不适。
燕帝抬眸直直盯着傅柏,喝声道:
“大胆!”
“父皇,你扪心自问为何会宠爱孤?”
傅柏抬高几度音量,眼眶发红,面目狰狞起来。
“是因为母妃!因为母妃长得像你几十年前强占的那名妇人!你把那肮脏的喜爱转移到了我母妃身上!”傅柏像一只暴怒的凶兽,恶狠狠盯着面前的人。
是的,几十年前燕帝与那女子算是青梅竹马,燕帝心中有她,可女子对他并无情谊,反而喜欢上了别的男子并与其成婚,婚后育有一子,幸福美满。
可燕帝不甘心,等他坐稳皇位,收拢势力后,他便想着将人偷偷纳入宫中,可那名臣妇是万般不愿的,最后没办法只能向当时的皇后求助。
皇后乃将门之女,性情温厚,不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便暗中将那名妇人和家人送出京城去,可没想到被燕帝察觉,下令将妇人的家人全部斩杀,而那名妇人最后被绑入宫中,不到一个月便香消玉殒了。
而后燕帝暗自伤神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傅柏的生母贵妃娘娘入宫,一张七八分相似的脸足以受到燕帝的喜爱。
一开始贵妃娘娘还十分欢喜自己受到帝王的宠爱,可慢慢地她开始害怕,因为她发现帝王每次看向她的眼里像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一样,甚至小到床榻上她唤他的称呼,大到她每日的衣着妆容一切的一切,都要按照帝王的吩咐去做。
贵妃娘娘也不傻,刚开始知道自己在燕帝的眼中只是个替身,她也曾闹过,起先燕帝还会哄着她,后来她还要闹,燕帝就开始直接动手打她了,一鞭又一鞭打到她求饶为止,事后燕帝又会满眼爱意的送来奇珍异宝,一点一点抚摸着她的脸。
傅柏是在十二岁发现了这件事,一开始他看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在打母妃时,他冲上前想制止,可却被母妃身边的嬷嬷给抱住,还将他的嘴捂住不让他出声。
等父皇走后,嬷嬷才会放开他,沉默着去给母妃找伤药。
年幼的傅柏静静地站在母妃面前,看着浑身是伤却面无表情的母妃,一言不发。
最后是贵妃娘娘终于发现了他,看着自己沉默的儿子,一把将他搂入怀中。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己的母妃早已遍体鳞伤,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寻死,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她不能。
随着傅柏的怒吼殿内一片死寂,就连燕帝恍惚了许久。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燕帝脸上平静,似乎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在他心目中仿佛一切都应该如此。
傅柏一声冷笑,眼中是藏不住的杀意,这个虚伪冷血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真该死!
“报!五皇子的人杀进皇宫了!”外边传来一声着急的声音。
一时间殿内人神色各异。
燕帝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在他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傅柏则挥了挥手,冷眼看着燕帝二人,随即下令将燕帝看守好,自己带着将士们出去了。
起云院内此时灯火通明,院内站着装配精良的将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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