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冰冷而密集，敲打在陆家嘴高层总裁办公室的防弹玻璃上，化作纵横交错的水痕。虞倾寒刚结束一场跨洋视频会议，屏幕上诺亚生物科技异常平滑的股价走势图依然停留在视野里。这份由寒叙资本分析团队提交的做空报告摘要透着古怪，那家明星企业的财务数据完美得令人不安。
她指尖无意识划过平板电脑，上面罗列着寒叙资本近期的投资组合。诺亚生物背后若隐若现的资本护航，让她敏锐嗅到危险又诱人的气息。关掉屏幕，指尖按压发胀的太阳穴，连日资本运作带来的疲惫如影随形。
贴身助理雷震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器传来，低沉稳定，汇报着那个名为周澈的年轻人出现在监控范围内，状态糟糕。虞倾寒抬眼望向雨幕笼罩的城市轮廓。周澈，周永年教授的独子。那个名字曾多次出现在母亲加密的实验室笔记中，被称为项目关键顾问。而周家的覆灭与诺亚生物的崛起在时间线上存在令人玩味的重叠。这绝非巧合。
她需要现场尽调。
半小时后，虞倾寒撑着一把素色长柄伞走入深夜雨幕。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溅起冰冷水花。步行去便利店与其说是需求，不如说是她让大脑从资本数据中抽离进行深度思考的仪式。雨水带着初冬寒意，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柏油路面气息。
便利店的白炽灯光在雨夜中格外刺眼。她推门进去，风铃清脆作响。就在她拿起鲜奶走向收银台时，门口一阵骚动。那个蜷缩在ATM隔间的年轻人被保安驱赶，踉跄退到屋檐下，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他几乎是跌出来的，脚步虚浮，身形单薄。虞倾寒下意识伸手扶住，掌心瞬间感受到他肘部衣物冰凉的湿意和衣物下坚硬突出的骨头。长期营养不良和露宿街头的触感。
他哑着嗓子低声道歉，试图挣脱。借着便利店灯光，虞倾寒看清了他抬起格挡的手——瘦削指节发白，虎口处那道模糊却形状独特的陈旧疤痕，像闪电劈开记忆角落。母亲与一位年轻学者并肩站在实验室门口的旧照片上，那位学者虎口就有这样独特的疤痕。周永年教授。
而眼前年轻人狼狈不堪，眉眼轮廓与记忆中的周教授惊人相似。这就是周澈，但，他此刻的价值正处于历史最低点。
保安仍在呵斥，年轻人沉默低头，雨水顺黑发流进脖颈。虞倾寒迅速完成风险评估，介入的潜在成本与获取关键信息的潜在收益在她脑中清晰权衡。她收手，从容取出钞票递给保安，语气自然带着上位者的淡然，说是朋友，那些钱是自己一点心意。
保安愣住，看看钞票又看看气质考究的虞倾寒，戾气消散，嘟囔着走了。
屋檐下只剩两人，雨声成了背景音。年轻人抬起头，湿发下那双蒙尘宝石般的眼眸布满血丝，盛满警惕疲惫和压抑的屈辱。
“你为什么帮我。”他问，声音沙哑，带着审视味道。
虞倾寒未直接回答，将伞又往他那边倾斜几分，雨水打湿自己肩头。她需要给出取信于他又不暴露过多意图的理由。
“周澈。”她试探叫道，目光冷静观察。
他瞳孔猛缩，身体瞬间绷紧，受惊般后退半步否认，转身欲冲入雨幕。
关键信息确认，虞倾寒知道必须抛出足够筹码。
“你父亲，周永年教授，曾和我母亲苏晚晴在诺亚生物前身实验室共事。”她的声音在雨声中平静却具穿透力。
周澈脚步硬生生顿住，背影僵硬颤抖。这信息击中他最深的痛点。
虞倾寒上前将伞完全罩住他。外面雨大，找个地方说话。语气没有温度，陈述经过风险评估后的最优解决方案。
长久沉默，只有雨点敲击伞面。周澈背影孤寂。最终他缓慢转身，深深看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他评估了选项：流落街头面对危险饥寒，或跟随这神秘女人踏入未知却可能转机的局。绝望中的理性选择。
沉默即是默许。
虞倾寒带他走向不远处安保严密的老式洋房，她众多安全资产之一，更隐蔽流动性更强，符合当前持有高风险资产的需求。雷震已开门，看到湿透落魄的年轻人时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恢复如常，沉默接过伞侧身让进。专业资产托管团队的素养。
周澈站在玄关，湿鞋在光洁地板上留下水渍，与室内低调奢华格格不入。他显得局促，目光警惕扫过，像评估陌生交易对手。
虞倾寒递来干净毛巾和温水。先把头发擦干。最基本的风险控制。
周澈接过毛巾动作迟缓，温热杯子让他冰凉指尖恢复一点知觉。他小口喝水，长时间饥寒让普通热水也变得珍贵。他正在接受这份临时流动性支持。
“周家出事后，我托人打听过你下落，但没有任何消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虞倾寒在收集信息评估资产历史状况和现有负债。
周澈捧着水杯，指尖因温暖微颤，扯出苦涩近乎破碎的笑。“虞总现在看到了，我过得还不错。”自嘲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悲凉，透出未被磨灭的尖锐棱角。对虞倾寒而言，可能是价值也是风险。
虞倾寒忽略尖锐自嘲，起身走向书桌打开上锁抽屉，展示对交易环境的控制力。取出样式陈旧微微泛黄的牛皮纸信封。“母亲去世后在她书桌隐藏暗格找到的。里面没有信，只有这个。”她将信封轻抖，一枚小小氧化发暗的黄铜钥匙扣掉落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钥匙扣形状特别，是一截精细扭曲的DNA双螺旋模型，螺旋中央嵌着微小暗淡的蓝宝石。
钥匙扣出现瞬间，周澈目光凝固。他猛放下水杯近乎抢夺般拿起，指尖触碰到冰冷金属和微小宝石时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反复摩挲螺旋结构和蓝宝石，脸上交织震惊、难以置信、追忆、痛苦。这钥匙扣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父亲与女人的关键产权证明。
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认出了这件资产。
“你认识它，对吗？”虞倾寒注视他脸上每一丝变化，语气肯定。“我查过很久，这不是市面出售的饰品，更像是定制的东西。母亲留下它一定有意义。这份意义很可能与你父亲、与诺亚生物、与周家变故有关。”她点明了投资主题和预期回报。
周澈沉默很久，久到雨声似乎变小，久到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他紧攥钥匙扣，像救命稻草也像拖入深渊的锁链。终于抬头，眼中戒备麻木褪去，取而代之是深沉疲惫和某种类似希望的微弱光亮。他意识到了这笔交易的可能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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