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擎着火把对丰娘所在的地方打了个旗语,示意自己要换弓。
这个时候鼓已经敲响,冷风带着一下又一下的鼓声回荡在江面,也擦过她鼻尖。
陆笙看到秦厌在山那头的火把已燃起,大鼓咚咚声里一个细细的火点扎破夜色,又穿过阵阵河风点爆第一个点。
陆笙在心里默数:十、九、八、七……
那是昂摩和阿木凌放绳和检查的时间。
很快,她的眼睛又捕捉到第二个火点亮起又忽然熄灭。
原来是天地间忽有狂风,仿若无形狼潮猛扑而来,所有火光瞬间灭去,黑暗再次包裹一切。
陆笙手控制不颤抖,数量众多的人群和深夜巨大的恐慌是大事故,她太得意忘形,忘记敬畏天地之间无法掌控的力量。
但,不可行之事也要办到,一定要办到。
她眼睛里忽然映出火光,接着乱哄哄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陆笙沿着火光看去,崔息站在高处振臂示意,旗语在火把下挥舞,让大家先撤出这河谷。而焰火因风乱舞,崔息的幞头也被火燎破。
谢林站在高地上,这里再没有那一股暴躁的河谷巨风,家仆举着风灯与火把跟在身后。
“真是天助我也!!!”谢林看着崔县令在那忙碌心里异常舒坦,更盼此时天能落下大雪,这样什么破石之计便断不可能成功。
谢栖真也不由拍手叫好,她方才还以为多么厉害,原来只是些华而不实的花头。爆炸声音确实响,但和人敲有什么两样?
其他百姓乡绅也都在窃窃私语,冬夜的天如夏夜一般有了嗡鸣声。
河谷之内,沈莲丰递给陆笙一张大弓。
“昂摩放在备用弓里的,说风大可以用,但没人拉得动。”她面上忧愁一闪而逝。
丰娘很少有这样的神情,陆笙想起阿木凌说的“那法子”来,便拍拍沈莲丰的肩说:“丰娘,我能张开,但你可得去为我准备些上好的伤药,以解我后顾之忧。”
“上好的伤药好说,娘子,你快张弓吧!我为你打旗!”沈莲丰喜色替忧色。
陆笙点点头,将昂摩的弓仔细摩挲了一遍,这是土人用的大弓,要用些技巧才能张开。这弓需要的力道很大,陆笙没有把握射下剩下的四次。
隐朱绳被陆笙拿在手里,一端系上弓把,一端系上自己的大臂。
“丰娘,我们再近一些,到能靠近的最近距离去。”陆笙连空弓也不敢拨,只为保留气力。
走到最近的地方,陆笙从袖袋里拿出几颗桂花糖全都塞进了嘴里,沈莲丰已经打好旗语,她现在只要射中江中那朵飘摇的火花。
力从地起,人的力气是有限的,要拉动这弓就要借一点力,可惜陆笙十五岁就开始走镖,向地借力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她尽力稳住下盘,深吸一口气,两臂用力,肩背做辅,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沈莲丰不敢动作,屏住呼吸看到大弓被张开,拉满。她拿起火把,将火焰渡到箭头,火把方离开,箭矢立刻疾飞,一个呼吸不到就引爆里火药。
亮起的焰光里,陆笙扶着弓的影子薄薄一片,仿佛秋叶。她微微躬身,背着风,但不敢大口呼吸,太冷的风会让她吐血,吐血也就罢了,泄了气就再拉不开第二下。
“娘子,可以拉弓了!”
陆笙没有作答,深呼吸一口继续发力,隐朱绳被绷直,这不粗的绳子让人疑心下一秒就要断裂。
那第二箭射出,陆笙差点跪倒,嘴里的桂花味隐隐带了血腥气,但她没有张嘴,等待沈莲丰要她射出的第三箭。
“夫人……”
沈莲丰揩揩眼泪,请求的话是这样沉重,她有些不忍,她还以为上好伤药只是……
“夫人!!!”
崔息的声音嘶哑,这一声更是破了音,但再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伤了陆笙。
“合……”陆笙不敢泄气太多,她的眼睛几乎要流下泪来,企盼崔息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在话刚说完,陆笙就感受到他听懂了,崔息把自己的力气和主动权全部交给自己。于是大弓又如月满张开,陆笙的视线勾住焰火,最后两下依旧箭无虚发。
射箭结束以后陆笙无法站立,全凭这张弓支撑。
陆笙知道崔息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摆摆手让他先离开,自己扶着丰娘撤了回去。沈莲丰在旁边急急忙忙地掏手帕,陆笙拍拍她的肩膀叫她放心,也把含着的那口血吐了出来。
“无妨,吐出来就好了。丰娘,等水道通了以后我们是不是也要做点生意?”
沈莲丰点头,不停地说“是”,这时候,就算娘子要天上的月,她也会说“是”。
阿木凌给陆笙吃药,让她现在就别说话了,快闭嘴!
陆笙心里畅快,胸口都没那么疼了,她觉得真好,哪怕百转千回也还是让她打通了水道。有了这水道,多出的谷物菜蔬也能顺流而出,至于其他特产风物也不会因为闭塞而无奈消失。
这是养育陆笙的第二个故乡,她不愿意看着它衰败,至于是否应和了其他人的利益,陆笙没有仔细想。
喧哗声音又急急忙忙地来,缤纷的火形成重叠的影子,光斑绚得她眼睛疼,陆笙想要闭上眼睛,昂摩却一直拉她的手说话,让她不要睡去。
又问她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爱吃莲子。”
“我只想躺着,想在荷叶底下……”
“我不喜欢选。”
昂摩还在继续问她,声音像电流一般,眼前还有雪花纹,可明明她是闭着眼的。陆笙又觉得嘴里发苦,想把嘴里的苦物吐出来。
沈莲丰却捂住她的嘴:“娘子,这是上好的伤药,吃下去,吃下去就可以睡了。”
陆笙吞咽下去,想到水道通了的事情睡觉时又换作笑着的表情。她一定要给老庄去书一封,或许看了水道一事后他会回来呢?她要让时光倒流,今天自己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孩。
而一场梦从陆笙苦涩的口中发起生出,她想起了一枚莲子,味觉刺激梦与想团叠收缩,让她再次品尝那一枚苦涩的有心白莲子。
“外婆,为什么莲子有心就是苦的?”
外婆穿着蓝色印花布,头发用刨花水得光挺挺的,额头总戴着一块布巾。据说是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大夫嘱咐的,以后要多戴布巾,这样不会生病。
外婆的皮肤已经脱去年轻时的茂盛,很干,像放久了的笋衣。她常用她笋衣似得手轻轻为陆笙揩去淤泥点子,揩去和人打架留下的痕迹……
“人有心也苦,苦入心。”
陆笙听不懂,外婆则把手往清水里浸一浸,搓了一条手巾把她脸擦净、背上的汗也抹去,再剥一颗莲子去了心的莲子哄她。
陆笙咯咯笑着吃一口,苦涩不再,只有清甜。
再之后就要睡觉,长长调子的蝉鸣催午梦,夏天外面光白得发烫,屋子里铺一条草席,蒲扇轻轻摇两下就人神不知。
“睡啊睡,睡到清凉梦里,摇啊摇,摇到外婆家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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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息在木屋外敲了半晌,陆笙已经睡了两天,丰娘说那药就是这样,至多三天就醒了,可郎君得去陪一陪。
崔息敲了几回没人应就准备走,丰娘却在背后,把他轻轻惊了一下。
“阿郎,这我就要说你了。娘子劳心劳力,这样可就是辜负。”
“那……那便进去。”是该进去,崔息也不知道为何没跨出那一步。
丰娘催促下,他轻轻推开门,木屋里壁炉的火烧得不旺,里面暖而不热。崔息把自己的外袄放在门外,走到她床边时脚步放得很轻。
陆笙还在安睡,眉头却轻轻皱起来,崔息伸手,要垂至她眉心时忽然收拢了,自己的手指冷,碰到了多半是扰人好梦。
又想,不知道她会做什么梦呢?梦里会有自己吗?大概不会吧,她可能在想选种、犁地、锄草,唯独不是自己。
崔息胡乱地想,想到这里束了心绪,去想别的,再想就是颠倒梦想。
陆笙的眉还在皱着,崔息为她轻轻哼上次的曲,但只有几个曲折便连接不下去,崔息来来回回地哼,她的眉头居然也平下去。
或许她爱听些乐曲?崔息想到她的名字,这件事他倒是勉强担得起“精通”。
“云尘,别再想了。”陆笙闭着眼说。
崔息愣住,低头看她的脸,闭着眼的,是自己幻听了么?
但马上看到陆笙睁开眼,崔息立刻解释:“本来是女眷照料,可……”
“云尘,自有心证。”陆笙想调侃他一下,没想到他听了真脸红。
“四年我们都是夫妻,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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