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梦泽深。
楚翞离躺在屋顶的青瓦上,头顶是青白的圆月,嵌在薄薄的夜色中,迷离温柔。
楚翞离抬手,透过手指的缝隙观赏不同形状的月儿。青瓦下是一间荒废的山神庙,原本庙前的木门落着锁,被无家可归的乞丐砸开,现在已然是他们遮风挡雨的庇护所。后来者的楚翞离无处可去,只好躺在屋顶,觅得一时歇息。
先前截杀谢四爷时,他鏖战数人,皆是谢家的好手,虽凭一腔血气成功击杀谢四爷,但也受伤不轻,即便只是如此平缓的呼吸,他亦能感觉到伤口下的阵阵刺痛。
旧伤未愈,新伤复加,他的身体在祈求。各大门派都在尽全力寻找他,冥冥之中,他恍惚觉得自己将命不久已。
捂住口低咳几声,喉咙中尽是血腥的锈味,楚翞离摸了摸胸口包裹里的刀剑,自嘲地笑了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韧,他也会迷茫徘徊,然后再说服自己坚持下去。可现在,他自暴自弃想,结束了也好,他终归是杀不尽这天下人的。
黑暗中,有风声异动,楚翞离目光一冷,敛气收身,黑暗中的人没了声响,似乎在辨别周围可疑的动静,半晌才离去。
楚翞离暗叹,来杀他的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此地已不宜久留。楚翞离翻下屋顶,动作牵到还未愈合的伤口,楚翞离倒吸一口凉气,鲜血渗出红衣,在月光下透出点点黑迹,这几日下来,他一次都没好好休息过。
确定周围暂时安全,楚翞离避开追杀之人行进的方向悄声离去。
楚翞离低笑,便是死,他也要选好合适的戏台,死得轰轰烈烈才好,让那些他厌恶的,厌恶他的人,往后余生提起他的名字,都如厉鬼缠身,遍体生寒!
漠城,群仙楼。
兜兜转转,沈砚疏又回到了当初与楚翞离分别的地方,只是这次,他是来杀他的。
有人说,楚翞离在漠城。
却没人说得清这个人究竟是谁,周谒猜测是楚翞离本人,这个疯子不想躲了,他要将自己剩下的仇人都召集起来,一次性了结所有恩怨,胜了,他活下来,嘲笑正义的无能。败了,他也要拉着足够的人垫背,黄泉路上不寂寞。
嚣张狂妄,不可一世。即使他本人并没有那么那么自负,但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个任意妄为的狂徒。
短短一日,漠城聚集了许多人,大多沈砚疏都不认识,他站在一旁,冷漠地听师兄周谒一一介绍,互相寒暄。
无趣。
没多久,终于有人发现了楚翞离的踪迹,在城郊的山坡下,待沈砚疏等人到时,早已有人与楚翞离战在一处,是谢家的人,先是谢蘅玉后有谢四爷,谢家颜面尽失,这口恶气誓要楚翞离以命偿。
沈砚疏垂眸,拔剑加入战局,周谒紧随其后。
当人们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一个人死时,当人们高扛起正义的名号时,什么堂堂正正也没那么重要,只要能让这罪大恶极之人死去,谁杀了他,谁就是盖世英雄。
多年后,沈砚疏回想当日之景,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些厮杀的细节,只记得那些血,艳红妖异,如盛放的地狱红莲,从楚翞离的红衣上破体而出,噬尽他心头冰川白雪,扎根梦魇,他此生再也无法摆脱。
周谒近至楚翞离身前,这是他实际上第一次与楚翞离交手,数招下来,他被对方枉顾生死的刀法深深镇住,比他手中红刃更骇人的,是他的眼神,炽热,决绝,那是垂死挣扎的野兽,他不怕死,他只怕死之前没能将你的喉咙咬断,没有将你的骨头折断,他渴望着血,敌人的也好,自己的也罢,不死,不休。
周谒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这只“赤鬼”总能在一次次绝境中死里逃生,凡人杀不死“鬼”,死人不会再死第二次!
楚翞离嘴角有血,他伤得很重,可他在笑,一个,两个,三个……还不够!为他陪葬的尸体还不够!他还能再战,他还要再战,越多越好!他要踩在他们的尸体上死,他要在他们的墓志铭上留下他楚翞离的大名!即使他死了,他也要让世人记得他的仇恨!
放下?凭什么!
他曾深陷痛苦的泥潭,也曾祈求他人的救赎,可当他匍匐在地流尽眼泪后,他明白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于是他用尽余力,挣扎着浮上泥潭,从此他永不彷徨,不再回头,哪怕遍体鳞伤,也要将深埋的热血挖出,用熔岩点燃,照亮通往死亡的路,不惧路途多舛,只望野蛮生长,决绝热烈,在到达终点前,燃尽每一滴血液!
又倒下一个人,楚翞离根本不认识他是谁,可那又如何,事至如今,他不介意好好教一教这些标榜正义公道的人,什么是正义的代价!
周谒虎口一麻,差点握不住剑,心中一凉,楚翞离的刀已经砍向他,周谒勉强一扭身,尽量避开要害。
那一瞬,楚翞离突然一顿,他看见了一个人,想起了一些事,在他还没来得及犹豫前,他的身体擅自替他做下决定,楚翞离低吼一声,绝望地厌恶自己的本能。
肩头剧痛,周谒后退两步,身后的沈砚疏已扑上去,周谒下意识捂住疼痛的肩膀,他的肩膀脱臼了,却没有流血,周谒愣住,他反应过来刚才楚翞离用的是刀背。
周谒呆呆看着与沈砚疏交战的楚翞离,竟忘了上前。
为什么?他不是恨他们吗?恨不得敲骨吸髓。为什么他要手下留情?他不是彻底疯了吗?为什么还会手下留情?
周谒想不通,他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只有自己,为什么所有门派中,楚翞离唯独一次也没有对玄渊动手?
回过神来,楚翞离与沈砚疏已经愈战愈远,这次沈砚疏没有留手,原本疯狂凶狠的楚翞离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楚翞离已经被逼至死路,退无可退。沈砚疏一剑刺出,楚翞离来不及格挡,徒手握住剑刃,却还是没能止住长剑的去势,最后一刻,剑尖停在他心口三寸处。
沈砚疏抬头,那张冰雪雕琢的容颜上,一丝绯红染在眼角,他的神明目光哀戚,眼中盛着整个万里红尘的哀恸。
他高估了自己。他以为自己足够冷静,不会任由情绪失控,他以为自己足够理智,不会放任欲望生长,他以为,自己足够冷漠,永远不会喜欢一个人到心痛。
“你可愿为了我去做一个好人?”半晌,沈砚疏从心底挤出一句淡淡的恳求,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翞离忽地笑了,清风明月。他攥紧沈砚疏的剑,一分一分往自己心口送,那是无声的拒绝。
沈砚疏用力,没让楚翞离刺进心脏。
“楚翞离……回答我……”沈砚疏哑声道,他执拧的,要楚翞离亲口回答,心存一丝侥幸。
楚翞离笑着叹息,松开手,一把抓住沈砚疏的衣襟将他拉向自己,留下一滩鲜红的痕迹,擦不干,洗不净,将此生烙入他的眼中。楚翞离逼迫沈砚疏直视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此时是清明平和的,带着不甘心的苦涩。
“沈砚疏,我要你知道,这是我对你的妥协,不是对这个世道。”楚翞离缓缓说,带着他对这个世间最后的眷恋,可他连抬手触摸眼前之人都不敢。
说完,他放开手向后倒去,那里是万丈深渊,谷底不见天日,永世不得超生。
沈砚疏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抓,可他怎么可能抓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心口蓦然一空,沈砚疏跪在崖边,忽然想不起自己该干什么。
对了,他是来杀他的,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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