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脱离苦海,重获新生,为什么又要自请枷锁,回到那无边地狱呢?”
苏逢春放下筷子,顺着秦姨娘的目光看向窗外。
红袖楼上下有五层,层层烛火通明,窗边印着影影绰绰的人影。楼内泛着丝竹的靡靡之音早已传至楼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吸引着一波又一波的男人。门口是几个鬼公打扮的人正在招呼着三个勾肩搭背的公子哥,楼内迎出来几位打扮艳丽的红粉佳人,扶着公子哥就往内走。
“呵呵呵,小公子真会说笑,妾身一介娼妓,何时曾脱离过苦海呢。”秦姨娘收回了目光,又恢复了娇柔媚态,转过视线的时候,头上的海棠珠花金步摇悬空缠绕在一起,发出叮叮的碰撞声。
“孤苦女子,除了美貌,除了昔日在花楼中所学,我并无所长。无父母兜底,无兄长帮扶,更无银钱傍身,命是捡回来了,可我还需要谋生,还需还叶家多年的诊费医药费,除了红袖楼,我还有哪里可去的呢。”
“茹儿姐姐,当年我爹就与你说过,你妆奁中的财物早就够一切费用了,你又何苦呢。”
“而且,你做了我三年的药人,我在你身上试了无数的药。”
叶挽秋心中有些许愧疚,眉毛悄悄地垂了下来,话语一声比一声迟缓,眼中饱含情绪。
“傻妹妹,姐姐虽然身患重症,可脑子却是清醒的,三年间的日夜,耗费了你和叔叔婶婶许多的心神,我那一点微薄的积蓄,哪里够。没有你那些年的坚持,没有那些药,我早死了。”
“我从不后悔,为你试药。”
秦姨娘伸手抚上了叶挽秋的脸,拇指在面中轻轻摩擦,剪水瞳满是温柔的光。
“况且,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秦姨娘又帮她把两鬓的碎发挽至耳后,释然一笑。
“小挽,姐姐前半生过的实在太苦了,唯一的一点甜,是和你相遇的时光。我时常羡慕你,有疼爱你的爹娘,有正经的营生,有和善的邻居。”
“三年非人折磨的痛楚你都咬着牙生抗下来了,即便不回那个地方,你也可以找到别的谋生手段不是吗,你原本也可以过的幸福快乐的,为什么要自轻自贱呢。”她实在不解,秦茹儿当年为什么一意孤行,为什么非得回到那个毁了她,让她无比憎恶的地方。
“明明是要了你命的魔窟,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惜和我闹翻也执意要回去呢。”当年和秦茹儿不欢而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回去之后,两人便不再相见。再次得知她的音讯,就是听说夺得了花魁,名声大噪,还得了谁家公子的称赞。再之后,就听说入了王员外的青眼,入府从良了。
时隔多年再次联系的时候,是她步步生莲,扭着水蛇腰,巧笑倩兮的挽着王员外娇嗔嗔的踏入了叶家医馆。此后,王员外常用的大夫,便换成了叶老爹,医馆的收入也跟着水高船涨。
“小挽,你知道潲水?是什么味道吗?”秦姨娘拿起筷子夹了一箸鱼肉放入口中,鱼肉的鲜美令她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我知道。”秦姨娘吞下鱼肉自问自答。
“那味道不仅嗖,还常常散发着刺鼻的酸败、腐臭气味,我时常怀疑是不是有肉烂里头了。”秦姨娘自嘲的笑了笑。
“儿时在家,我的食物,常常是潲水或残羹剩饭,只有父亲和兄长吃剩下的,我和娘亲才能吃,一吃,就是好多年。”眼前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几乎和残羹剩菜重叠了,不知刚刚吃的是珍馐阁的美食,还是父兄嘴里吃剩下来的潲水了,秦茹儿觉得胃中泛起了酸水,隐隐有些想要干呕。
“红袖楼锦衣玉食的生活实在是太过美好,我舍不得啊,我害怕,我怕又回到吃潲水的日子。”
“我不想再吃苦了。”叶挽秋感觉秦姨娘的眼中似乎闪了些晶莹的泪水。
“后半生,我要曾经看不起我的人,自觉地闭上嘴巴,恭恭敬敬的称呼我。”
“所以,我回到了红袖楼,遇见了老爷,他给我赎了身契,风风光光的迎我做姨娘。”
叶挽秋深深叹了一口气,于她而言,秦茹儿执念太深:“平平淡淡不好吗,随遇而安,日子虽然艰苦些,但踏实啊。”
“即便红袖楼放过了我,难道我的父兄就会放过我吗?”提及父兄之时,秦姨娘的眼神带有哀伤。
她的兄长,苏逢春是见过的。
七尺身高,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的酒气,皮肤粗糙。眉眼间和秦茹儿是有几分相似,举手投足却比他这个妹妹差远了,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地痞流氓。那时候苏逢春刚到叶家没两天,就发现有个叫秦耀祖的时常趁叶老爹来骚扰,不是说这里痛就是说那里不舒服,借着看病的由头占叶挽秋的便宜。后来叶挽秋气极了,故意给他开长麻疹子,浑身又痒又疼但不致命的药教训他,还用扫帚将他打骂了出去,此后就再没见他来过,也算清净了一段日子。
直到有一次叶挽秋出诊后匆匆忙忙的跑回了家,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说是肚子痛,连晚饭也没有吃,等到第二天又神色如常。
但苏逢春却看见了,她情绪很不对劲。回家的时候脸色惨白,神色慌张,虽然特意避开了叶夫叶母的视线,可她忘了苏逢春的存在。那天早上,叶挽秋穿着一袭绿色衣衫,有着姑娘家的灵动,高高兴兴的出了门,但她回来时,裙角却有些脏污,甚至衣裙有几处还被刮破了。腰间的衣带也错了位,只松松垮垮的别着。袖口开了线,像是被大力撕扯导致的,衣襟上的扣子也绷断了几颗,领口处显得有些凌乱。她的发髻也乱了,在她跑回后院房间时,发间的竹节玉簪子掉落在地上都没发现。
苏逢春捡回了那个簪子,还听见房间传来低低的哭声,声音被压的很轻,听的叫人心疼,他在她房间门口默默站了很久。
这天后苏逢春就自觉成为了叶挽秋的跟班,出了医馆,叶挽秋到哪里,他就到哪里。毕竟,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自己可是要报恩的。
“以色示人,终有色衰爱驰的那一天,王员外府上那么多姨娘,你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你日后,要如何自保立足呢?”多年的情谊,叶挽秋是真心把她当朋友,还是很看重这个姐姐的。
“这个道理,我又如何不知呢。但我摆脱了低贱的娼妓身份,我不用再卖笑,也不用再过吃糠咽菜的苦日子了。我现在过的好,这就行了。以后的事谁也料不到。就像儿时依靠潲水果腹的我,哪能想到会吃到珍馐阁的美味呢。”秦姨娘把目光调转到窗外的阁楼,又扫到满桌子的菜色上去。
“那你可幸福?”叶挽秋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嘴上说着重话,心里却是心疼她的。
“老爷他对我很好。”秦姨娘莞尔一笑:“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还不用面对那么多的恩客,只需要服侍好老爷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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