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有去看分给自己的、那张只铺着一层薄薄稻草的硬板床。他只是默默地拿起角落的扫帚和木铲,开始清扫马厩。
动作笨拙,却异常认真。
因为月娘说了,这里归他清扫。
他不需要舒适的环境,不需要旁人的尊重,他唯一需要的,就是在做完这一切后,能站在院子的角落里,远远地看一眼那个在主屋里的人。
只要能看到那片红色的身影,他就心满意足。
这样的日子,过了数日。
这天午后,月娘似乎是待得烦了,忽然起了兴致,要出门逛逛。
华贵的郡主车驾很快便停在了府门前。
府内的下人们远远避开,连大气都不敢出。
月娘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了那个穿着粗布麻衣、身上还带着淡淡马厩气味的裴应见身上。
“你也跟着。”她命令道。
裴应见立刻扔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跟了上去,像以往每一次那样,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一行人来到府门外。
月娘走到车驾前,却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回过头,用一种审视的、带着玩味的目光,看着身后的裴应见。
“本郡主要上车了。”她红唇轻启。
裴应见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月娘笑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脚,将那只绣着金丝鸾鸟的精巧软靴,朝他面前的空地上,微微点了点。
一个无声的、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残忍的命令。
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
青川和青理站在不远处,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成冰。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裴应见在片刻的迟疑后,竟真的明白了她的意图。
没有半分挣扎,没有半分犹豫。
他“扑通”一声,在车驾前,在所有下人面前,在那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双膝跪地,然后,俯下身,将自己的脊背,拱成了一道坚实的、供人踩踏的阶梯。
月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提起裙摆,就这么,将那只精巧的软靴,稳稳地、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的脊背上。
那曾是那个光风霁月的镇国侯的脊梁。
而现在,他成了一个女人上车的脚垫。
月娘踩着他的背,姿态优雅地登上马车,厚重的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裴应见依旧保持着那个**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车内传来一声冷淡的“走吧”,他才缓缓直起身,默默地跟上。
车驾一路向西。
京城最繁华的西市,人声鼎沸,喧嚣热闹。
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茶楼的说书声,混杂着各式点心与香料的气味,织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尘世画卷。
而安乐郡主的车驾,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硬生生将这幅画卷从中剖开。
百姓们纷纷避让,好奇的目光黏在那辆华贵的马车,以及车旁那个身着粗布麻衣,却脊背挺直的男人身上。
他的步伐沉稳,眼神空洞,对周遭的一切指点与窥探恍若未觉。
车驾在西市最大的绸缎庄锦绣阁前停下。
月娘并未立刻下车。
她掀起帘子的一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攒动的人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裴应见立刻会意,在那万众瞩目的街市中央,他没有丝毫迟疑,“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俯下身,将自己的脊背拱成了一道最卑贱的、供人踩踏的肉梯。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天爷……那……那不是镇国侯吗?!”
“他怎么……怎么穿着下人的衣服,还跪在地上……”
“嘘!你不要命了!什么镇国侯,如今只是安乐郡主府上的一条狗!我可听说了,是陛下亲口赐下去的,在金銮殿上就跟疯了一样,只认郡主一人!”
议论声如潮水般四散开来,鄙夷的、怜悯的、幸灾乐乐的,各式各样的目光,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侯府随行下人的身上。
青川站在不远处,垂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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