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道朝离不想见他，奚惊澜这两日都没出现在他面前。
殿内光亮如白日，朝离推不开门窗，只能按下性子计算着时辰。
储物袋中无聊时扔进去的沙漏，没想到如今有了作用。
算了算，在他待在殿内的第三日，殿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
三日，朝离在这三日内想了很多很多。
守卫伫立在门口两侧微微低头，奚惊澜抿着唇从地从玉阶踏入。他步履从容，只是在说话时脚步止住半息。
“朝离。”他轻声唤着，神色温和无比。
朝离正在擦拭兰草的叶片，闻言转身，从来到白玉楼天后第一次喊他：“奚惊澜，我想出去转转。”
他神色平静，看向奚惊澜的双眸中甚至带着点点笑意。
恍惚间，两人好似回到了从前。
即便奚惊澜深知这不可能，可他仍旧舍不得放掉这一点点温情。
他朝朝离伸手，一如往前：“我带你出去。”
即使他掩饰得再好，朝离也听出了他话音中的微颤。
他在等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朝离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把手递上。
手心温热相贴的瞬间，奚惊澜思绪还未流转，就已经本能地迅速握住。
像是抓住一个温暖却遥不可及的梦境。
两人再次并肩站在一起，广袖下的手紧紧相握，跟以前出门游玩的时候并无二样。
“怎么不走？”朝离偏头问他，语气轻松，“我还没见过白玉楼天是什么样子呢。”
奚惊澜低头时入目的是他眉目弯弯的样子,眉目间的皎洁堪比一弯新月。
他心神一阵荡漾，到底没忍住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垂在外侧的手指动了动，朝离没有拒绝，只是微微拉开了距离，迫不及待道：“走吧。”
说来好笑，他好像比奚惊澜还会演戏了。
恍惚间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娘亲笑着说的那四个字。
人生如戏。
果然如戏。
朝离有些厌恶自己的行为，可他要做的事情太难，奚惊澜是唯一的突破点，他不得不如此。
至于情爱？
呵呵。
他看着奚惊澜在清醒与沉沦中纠结，只觉得好笑又可悲。
他早就清楚地认识到他与奚惊澜之间再无可能，哪怕所谓坑害族人之后是误会，是内有隐情，可已经发生的事实无法改变，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挽回。
所以，他不会在事后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人口中的事实或许就被歪曲，但自己亲手调查出来的不会。
这些天他想过很多，那些事时间久远，当时奚惊澜与他不过是孩童，后来听到的所谓真相又是他人口中所诉，谁知道其中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
能让奚惊澜深信不疑的是谁？
白玉楼天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朝离不知道，但有了头绪，哪怕这是一张叠加无数层的蛛网，他也有机会找到最薄弱的点然后慢慢撕开。
心思百转千回，他却没有松开手。
等他踏出宫殿时，心下才微微松了口气。
跟自己想象中的天宫不一样，白玉楼天竟然真的只有入目所见的七座宫殿。
这七座宫殿飘浮在云雾之中，唯有时隐时现的玉阶与之相连。
朝离任由奚惊澜牵着自己，慢慢地打量着四周环境。
周围没有来来往往的仙人，只有面无表情的守卫站立在宫殿四周，宛如没有生气的雕像。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在注意到奚惊澜看过来时又很快松开，脸上的神情除了好奇再无其它。
两人就携手逛了一会，朝离看了又看也看不出个名堂。
实在是能看见的白玉楼天太过简约，目光所及之处的宫殿除了奚惊澜所独有的那座，他也没法打开看个究竟。
朝离又跟着走了两步，福至心灵地问道：“难道是因为阵法？”
“没有阵法。”奚惊澜心情不错，含笑解释道，“今日有人飞升，他们都去接引台了。”
“这里只是白玉楼天管理者的住所，其他人没资格待在这里。”
“白玉楼天很大，我会慢慢带你逛完。”
有人飞升？
朝离记得灵界已经有百年未有人飞升了，他很好奇这次飞升是哪位大能？
等奚惊澜带他踏出七座宫殿所在的结界来到接引台时，他认出了飞升之人。
实在是这人太过好认，他曾经只见过一次，但记忆十分深刻。
青衣白发，身姿挺拔如竹，完美的仪态让人挑不出任何一丝瑕疵。
他就站在接引台中间迎着许多人的注视，目光却准确地落在朝离身上。
朝离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朝离。
东方无垢。
剑宗的首席弟子，修炼出心剑的天才。
三岁入道，十岁筑基，修为涨得比飞流直下的瀑布还要快，灵界是个修士都听过他的大名。
这位，是真正的高山之巅皑皑白雪。
也是许多为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在许多年前，他随当时的剑君来过抚仙城，甚至还救过因为贪玩而落水的朝离一命。
从那以后，两人再无交集。
对他的最后印象，是停留在娘亲私下感叹的那句话，她说他会是一位真正的君子。
曾经的朝离不懂，但如今的他有些懂了。
至少，这不是一个坏人。
奚惊澜敏锐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面色一沉，问道：“你们认识？”
朝离很自然地收回视线，淡淡道：“一面之缘。”
能飞升上来的自然不是凡物，他听过或者见过实在寻常。
奚惊澜很确定与他相处的那三年中他从未提过这人，便放下心来。
然而朝离却抬脚上前。
奚惊澜连忙拉住他，“你干什么？”
“打个招呼。”朝离不以为然，迟疑了一下问他，“都是从灵界来的，算是老乡，打个招呼不过分吧？”
他的声音不算低，奚惊澜的身份在这里知道的人不少，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只是看向朝离的目光意味不明。
东方无垢仍站在那里，一身青衣干净利落，他的样貌自然不差，可旁人率先被他吸引的却是他眉宇间的英气，若不是青衣外罩着的纱衣更添仙气，别人恐怕会误以为他是凡间的侠客。
朝离无视周围人的打量，牵着奚惊澜走了过去，他只说了一句：“你的修为涨得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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