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得,你起开,我来!”城东口的土路上,一辆骡车嘚嘚嘚跑得飞快。
“少爷,不能再快了!这骡子又不是马,它就这点能耐,想快也快不了了啊。”
阿得紧紧攥着鞭子,不松手,真怕少爷一恼,一鞭抽出一道血条子来,再把骡子打坏了。
这骡车是租借的,要是伤了可还要给人赔的,到时候掌柜的又要克扣他工钱了。
托原二老爷的福,掌柜的为了封他的口,已经正式聘用他当杂货铺的伙计。如果掌柜的不扣工钱的话,他现在每个月能领六串钱呢。
虽然还没到月底发工钱的时候,但他已经能想象六串钱是多大一堆了,他的衫子都包不下吧。
梅丛殊气恼地坐在车前盘上,垂下头,“我爹真是那么说的,让他们马上拜堂成亲?”
阿得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我也奇怪呢,掌柜的一忽儿说早把小姐接家里去了,一忽儿又说让他们尽快拜堂成亲,这事儿我怎么看怎么蹊跷。您不知道,自出了那事儿,我都没敢往槐树井去,也不知道那半锅汤馊了没……”
他嘚啵嘚啵说个不停,梅丛殊脑子里乱嗡嗡的,像有一千只蚊子在飞。
要是原耕耘,要真是原耕耘,把他妹妹偷跑了欺负她,他,他非把他揍趴下不可!
梅丛殊攥得拳头咔咔响。
原耕耘也攥得拳头咔咔响。
这井壁滑,他要下井,得先活动活动筋骨。
向园很不放心,蹲在一旁看着。
门口来人了,是谷敬和樊云英。
“我们来晚了,这水都排完了?”她笑着,跟几人打招呼。
“不晚不晚,九哥正要下井呢。”有樊姨和谷敬叔在,向园更安心一点。
谷敬已经跑过去帮忙了。
樊云英听出向园语气从焦急到安心的转变,又是这样的称呼,她眼睛一亮:这是记得事儿了,还是儿子告诉人家自己小名儿了?
正下井的原耕耘踩到井壁的青苔,滑了一下。
跟他背对背的周满仓毫不留情发出嘲笑,“九哥,吓腿软了吧?就说井底下还是我这种身板沾光。”
他个子精巧,手脚灵活,年纪小,骨头软,最擅长钻窝打洞。
脚滑不耽误原耕耘踹他,反正两人腰上绑的有绳子,外头有人拉着,绳头还系在树上,不怕掉下去,就当打秋千了。
井口宽,井不算深,日头又升上来了,这井底的光线就没那么差,他们又拿了火折子,照着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井底沉积了一些泥沙、腐叶之类的杂物,两人下井的时候仔细检查过井壁和框架,没发现有破损,估计这些杂物都是风大的时候落进来的。
还有一个破水瓢,葫芦做的,在井底泡了太久,都腐坏了,一碰就碎成渣。
两人也不耽误,让上头的人系了竹筐和破桶下来,他们赶快把这些东西清出去,都不用人替换,一轮就能完工。
原耕耘检查井壁的时候,周满仓的铁锹碰到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蹲下身去寻宝,在泥沙堆里扒拉一会儿,扒出一个陶口哨,是小鱼形状。
周满仓不嫌脏,在衣服上擦了擦就要往嘴里送。
原耕耘及时抢过来,也蹲下扒拉。
“喂,九哥,你咋这么小气,吹一下都不让!”
“脏!”原耕耘言简意赅,至于是什么脏他没细说。
周满仓还不不太高兴,不过这沙干净,这泥看着确实脏,九哥的话一定是良言逆耳。
原耕耘叫他贴井边站着,给他腾腾地方,他还要找另一枚。
这个鱼弯弯的,鱼尾翘起,鱼嘴小小,应该是向园那一枚。
他的鱼稍大一点,鱼尾是直的,鱼头弯着,嘴巴张得大些。
两相比较,自然是向园的鱼哨精巧好看。
向园的鱼哨不小心掉井里了,他把自己的送她,她不肯要。不是不喜欢,是怕自己的鱼捞不上来,没人作伴孤独。
原耕耘把自己的鱼哨丢进去陪向园的小鱼哨。
然后向园就哭了。因为两只鱼都没人作伴了。
他哄她,鱼就是要活在水里的,没人作伴,两只鱼可以相依作伴,就像他们一样。
向园不哭了,只是每天都要过来看看井边看看,两只鱼好不好,有没有孤单。
当然看不见,向叔叔怕他俩掉井里,那段时间都找个大石板把井盖上,向婶婶不错眼盯着他俩,就怕俩人犯蠢,跳下去捞鱼哨。
相隔没多远的位置,原耕耘找到另一枚鱼哨。
看泥沙的痕迹,两只鱼的确相依相伴,在井底安然许多年。
“九哥,你咋知道这里头还有!”周满仓稀奇。
“我扔的,我自然知道。”
井里空荡,声音传出来很清晰,上头的人都能听出原耕耘的得意。
向园疑惑,耕耘哥哥小时候这样淘气?还往自家井里扔东西?不过,是什么好东西?
“是哨子吧。”樊云英知道。
此刻她盼着梅家表哥早些回来,好跟他说说园园的事。
如果两个孩子彼此中意,还有比这更好的姻缘吗?
梅丛殊没让她久等,原耕耘他们清理好淤泥,正准备上来,梅丛殊终于驾着骡车到了蒲家塘。
“丑妹!丑妹?”向家大门开着,他却近乡情怯,喊得一声高一声低,很害怕一进院子就瞧见满地跑的外甥儿。
“丑妹是谁?”刚钻出井的周满仓挺好奇,这是谁走错门了?
原耕耘紧跟着跳出来,看见向园慌慌张张应着声往门口跑。
丑妹是向园,表哥希望她长得丑一点,就能大胆地带她出去玩了。只可惜这名字没能如愿把她喊丑。
丑妹是向园?这真的不是嘲讽?
长这样都要叫丑妹,那他们这些人叫什么,叫泥巴?叫黑蛋儿?叫狗尾巴草?
周二仓和杨可真对视一眼,黄穗安和黄穗宁对视一眼,周满仓没人对视,他只好看原耕耘,希冀原耕耘也能看过来,他好跟人分享一下眼中的惊诧。
原耕耘注定要让他失望,他往门口去了。
樊云英和谷敬已经跟在向园身后过去了。
“表哥,你总算回来了!”向园看着陌生了许多的梅丛殊,又是哭又是笑,“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胡子拉碴,眼窝青黑,原本正合身的衣裳现在挂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梅丛殊也在看向园。
她脸还是嫩生生的,绾的双螺髻,肚子也没大,忽略糊了满脸的眼泪的话,情况看着还好。
他眼神掠过几人身后的原耕耘,转到相伴而来的樊云英和谷敬身上。
这以后就是妹妹的婆婆了,便是要算账,也得先礼后兵,他思忖片刻,作揖行礼,话还未出口,就被窜出来的原耕耘带着转了个弯。
反了反了,他还没找他的麻烦,原耕耘倒是恶人先动手了。
梅丛殊恶狠狠瞪着他。
原耕耘耳语一句,梅丛殊瞪着的大眼睛里,恶狠狠没有了,变成惊讶。
“真的?”他问。
“真的!”原耕耘答。
他朝身后摆摆手,“你们先去忙,我托梅表哥带个急用的东西,取了就来。”
梅表哥很配合,“对,对,丑妹,你跟婶子他们先进屋去,我一会儿就来。”
两人勾肩搭背去了隔壁。
向园一脸呆滞,这是什么情况?
樊云英瞠目结舌,我不知道啊!
她俩同时看向可能知情的阿得。
阿得战战兢兢,心中疯狂呐喊:“少爷,你把我忘这儿了!”
“小、小、小姐。”不知道眼前的表小姐是人是鬼,阿得不敢掉以轻心。
“是你啊?快请进!”向园伸手,请人进屋歇息。
阿得觑了眼院内,没瞧见蜘蛛网,也没看见血手印,天上有日头,地下有影子,应该不是鬼?
谷敬挽着他,客气地把他往院子里拉。
手是热的,阿得放下心,终于敢坐下。
谷敬带着周家兄弟和黄穗安去井边继续忙活。
原耕耘不在,这活儿也不能耽搁,不然一会儿渗出来水,还要再清理。
周二仓和黄穗安下井撒艾草灰。
隔壁。
梅丛殊一脸惊讶,“这么说,还是你救了我妹妹?”
原耕耘摇头,“她自己救的自己。”
梅丛殊又问:“你爹真和我姑父定了婚约?”
原耕耘:“我不知道。”
或许订过,但应该只是口头交代,或许只是以玩笑的口吻。他只知道他爹曾替他求过婚,至于向叔叔有没有答应,就不好说了。不然,真有这回事的话,他娘早就跟他说了,不会向园一回来,就提醒他注意分寸。
梅丛殊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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