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浓重的药味,混着一股子将死之人才有的甜腻腐朽气,死死盘踞在宫殿的每个角落。这味道沉甸甸地压着,让人喘不过气。
龙床上,那个曾一言定天下的男人,如今干瘪得只剩一把骨头,深深陷在明黄锦被里,像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枯叶。若非胸口还有一丝微弱起伏,他与尸体无异。
朱元璋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却只能看到一团团模糊的光影。他嘴唇干裂,无意识地开合,发出蚊子般的呓语。
“标儿……”
“咱的标儿……别丢下咱……”
“妹子……咱想你了……冷……”
床边,皇太孙朱允炆直挺挺地跪着,双手紧握那只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手。他脸上挂满泪痕,表情悲痛欲绝,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句“纯孝之孙”。
可在他低垂的眼帘下,那双本该同样悲伤的眸子里,却闪动着压不住的恐惧与病态的期盼。
皇爷爷,您老人家……该走了。再不走,这天下,孙儿真要握不住了!
跪在地上的太医们,一个个把头埋得比地板缝还低,身体抖得像筛糠。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位洪武大帝已油尽灯枯,大限将至。吊着命的,不过是那一口不甘的皇者之气。
朱允炆又跪守了一阵,确认龙床上的人彻底昏睡,连呓语都停了,才轻手轻脚地将那只冰冷的手放回被子里,缓缓起身。
他走出寝殿。
殿门合拢的瞬间,他脸上所有的悲戚、温情、孝顺,瞬间清零。
取而代之的,是君主浸入骨髓的冷酷。
“齐泰。”
“臣在。”吏部尚书齐泰像个幽灵,从廊柱的阴影里飘出,躬身行礼。
“传我口谕。”朱允炆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即刻起,封锁宫门,许进不许出!宫城防务,由我的亲军接管!”
“对外只宣称皇爷爷偶感风寒,龙体违和,需静心休养,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殿外那些神色各异的太监宫女。
“严禁任何人向宫外,特别是向各藩王封地,透露皇爷爷的真实病情。”
“违者,不论亲疏,一律……斩立决!”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杀气腾腾。
齐泰心头猛地一跳,立刻垂首,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抖:“臣,遵旨!”
……
应天府,城南,报恩寺。
一间偏僻禅房内,黑衣僧人姚广孝,正与一名穿着朴素、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对坐弈棋。那人衣着寻常,但脱下外袍,里面赫然是一件宫中采买太监的衣袍。
他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仿佛被风一吹就散。
“大师,天……要塌了。”
“宫里头,御膳房今日破例熬了三遍吊命的参汤,一次比一次浓。小的出来时,宫门已经许进不许出,换的全是东宫的人。”
姚广孝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枚黑子,看准棋盘上的一个空位,轻轻落下。
“啪。”
一声轻响,白子被围杀的大龙,瞬间被截断,再无生机。
“塌不了。”
他淡淡开口。
“天塌下来,自有擎天之柱顶着。”
一局终了,那采买太监如蒙大赦,起身告辞,步履匆匆,几乎是逃离了寺庙。
姚广孝回到禅房,关上房门。
他没有点灯,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沉默地研墨,铺纸。
狼毫笔尖饱蘸墨汁,在薄如蝉翼的信纸上飞速游走,写下一行极窄、字迹却如刀刻般锋利的小字:
“龙困浅滩,寿数将尽,在京母子速备归计。”
写完,他将纸条卷成一根牙签粗细的细线,走到窗边。
一只灰扑扑的信鸽,不知何时已安静地立在窗沿,像尊石雕。
姚广孝将纸条小心塞入鸽子腿上那根伪装成羽管的细竹管内,轻轻拍了拍它温热的羽毛。
“去吧。”
“告诉你的主人,时辰……到了。”
信鸽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咕声,猛地振翅,如一道灰色利箭,瞬间冲入云霄,消失在沉沉的北方天际。
数日后,北平,燕王府。
密室内,烛火摇曳。
朱棣展开那张从鸽子腿上取下的纸条,上面是姚广孝那熟悉的、带着禅意与杀伐之气的字迹。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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