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灵雲仙舟停在了剑宗山门前。
青阳子与钟离秋水早已带着弟子们登舟，空旷的云台上只有两位女子边拉扯着，边向舟下慢慢走去。
身着青袍的女弟子拽着另一位白衣少女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元霜，对不起。”
元霜面无表情拉下她的手，音色没有一丝起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已经知道错了。”女弟子飞快抱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像是一只甩不掉的牛皮糖，“元霜，那本话本是我唯一的手稿，你救救我吧。”
救你？
你当金丹四重是临盆的母猪吗，说升就升？
元霜指着自己眼下的黑眼圈，“我闭关修炼整整七日没合过眼了。”
女弟子闻言眼角浸出泪痕，“我答应书斋老板月底将手稿给他，眼下怎么办才好啊？”
“你可以选择不给。”
女弟子咬唇摇了摇头，“我已将卖手稿的灵石提前花了，若是违约会被执法堂抓去抽鞭子的。”
元霜冷漠地回了一个“哦”。
女弟子攥着她的袖子定在原地不动，半响，像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道：“元霜，若是你能帮我取回手稿，你今后所有的话本都由我来提供。”
她破罐破摔道：“我房里还有许多人的话本，有宁宵的话本，有掌门的话本，还有……玉瑾真人的话本……”
元霜一怔，宁宵她不意外，掌门虽然抽象但还能理解，玉瑾真人是什么鬼啊？
少女你的口味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眼看时辰快要到了，元霜一路拖着女弟子上了仙舟，在两人分别前淡道：“我试试吧。”
灵雲仙舟内部十分宽敞，前往求如山秘境的弟子只有十二位，每人都有独自的房间，元霜进门便趴到塌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天色已然深了。
元霜坐着清醒片刻，端着一盘葡萄出了房门。
其实元霜从来没有过放弃话本的打算，她心中很清楚，女弟子毫无戒备地将话本手稿借给她是出于一份好意，而她不想辜负。
这几日她拼命修炼，可惜距离金丹四重境还是差了临门一脚。
钟离秋水委实强人所难，她在大比前才突破到金丹三重，怎么可能几日之内再次突破？如今仙舟正在飞往求如山秘境，若要取回话本，眼下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在仙舟上会有一些弟子负责值夜，元霜打听到了一位熟悉的人。
她来到了司事房，果然看见了——石羿。
“石师弟。”元霜走上前，发自内心地笑了。
石羿正坐在一面水镜前在察看仙舟外的动向，闻声身形震了一下，转身惊讶道：“元师姐，你怎么来了？”
元霜将果碟放在桌上，柔声道：“我在仙舟上睡不着，听说石师弟在这里守夜就过来看看。”
石羿认真地点了点头，“元师姐的眼圈确实有些瘆人，我方才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整个仙舟都是剑宗的修士，有这么不怕死的鬼吗？
元霜默默翻了个白眼，将葡萄推到他面前，“吃吧。”
两人扯了会闲篇，元霜装作不经意道：“听说师尊和剑尊都在仙舟上，不知住的离我们远不远？”
石羿那日讲道就坐在前边，闻言抓葡萄的手一顿，狐疑地看向她，“元师姐莫不是想问剑尊的房间？”
元霜被人看穿，神色不见尴尬，厚着脸皮道：“没错，请师弟告诉我吧。”
石羿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摇了摇头，“师姐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剑尊实力深不可测，你是不可能悄悄从他身边将话本偷走的。”
元霜笑了笑，这个道理她晓得，她另有打算。
“师弟放心，我只是想与他谈谈，不会做出格的事。”
石羿叹了口气，道：“天羽九。”
……
元霜如愿以偿敲开了钟离秋水的房门，在大门合上的那刻，与之正对的房门由内向外开启，一位黑衣青年抬起的脚步蓦然定住。
.
天羽九。
元霜没想到钟离秋水门开的这么痛快，一时有些愣神。
她默默地想，书中说主角攻对女配几乎百依百顺竟然是真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将话本成功要回来？
元霜杏眸微弯，开口道：“抱歉，我突然想起一桩要事，故而深夜冒昧打扰师叔。”
银发仙人垂眸看着她，似乎是静静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元霜早想好说辞，故意露出一丝忧虑的神色，“过几日进了秘境，我便见不到师叔了，所以我想，不如今日再为师叔渡一次灵，以妨万一。”
这就是元霜真正的打算。
众所周知，双修渡灵的最大效用是增长修为，上次与钟离秋水渡灵之后，元霜就得到了好处，眼下若是再来一次，一定可以突破金丹四重境！
虽然她并不喜欢与钟离秋水接触的奇怪感觉，但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钟离秋水沉默片刻，道：“一柱香。”说完他便转身去了案边。
元霜视线跟过去，发现他正在案上作画，可说是作画却又迟迟没有下笔。
他今日看起来有些奇怪，仿佛神思去了别处，眼中看着人却装不进，身周似有孤寂与遗世之感。
一柱香？这样下去怕是将仙舟上的香都燃尽了，也画不出来。
“师叔，我能看一看吗？”元霜问道。
钟离秋水眼睫低垂，下颌轻轻一点。
元霜抬步上前，惊讶地看向案上。
出乎意料，仙人笔墨并非描摹山水，而是精心勾勒了一副美人图。
那应当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云鬓雾鬓，一身冰蓝流光羽衣拖曳及地立于山巅，仿佛下一刻便要登仙而去。
她发间每一缕青丝清晰可见，羽衣上每一颗镶嵌的晶石光彩淋漓，眉比春山描摹的更秀丽，唇比湖珠润色的更诱人，鼻比青峦雕琢的更出尘，奇怪的是，她唯独缺少一双眼睛。
紫檀炉上白烟将欲燃尽，青香仅剩半寸，钟离秋水银发倾洒在案上，俯身落笔。
“不对。”元霜忽然道，“你画的不对。”
钟离秋水动作一顿，抬头看来，“你说什么？”
元霜指着画中人的眼睛，下意识说：“她应当是伤心的，所以不该是一双含笑的眼睛。”
“为何…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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