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被人当成笑话，宋向亮只想赶紧拉着媳妇回家。
很快，院外邻居散去。
院内，苏家二房全员进屋。
“爹娘，我放学啦，今个中午吃啥~”
唯一缺的那个，也进屋了。
看到小花姐在，宋俊凑过去，手心朝上，拨动手指。
苏小花无奈叹气，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把花生。
没糖有花生也行，宋俊不挑，他就喜欢朝小花姐要东西。
小花姐那眼神明明是不想给，但看见是他才会给。
“多大了，一边玩去，别闹你小花姐。”
苏秀过来把儿子拍走。
把仨闺女也赶出堂屋，给安排了活。
她可没忘答应小花的红烧肉和大肘子。
肘子来不急现做，那就让大闺女去国营饭店买，家里有肉，红烧肉就在家里做，再做几个素菜，烙一摞白面饼。
这丰盛程度，堪比过年。
堂屋内，只剩苏小花和宋向明，俩人挨着坐。
苏小花没提刚刚发生的事。
宋向明也当彻底翻篇，没脸再提。
俩人张口直谈正事。
而他俩商量的正事，至今没有一件能见光。
跨越城市的投机倒把，利润高，风险也大。
苏小花供货，宋向明作为货运站老司机，和常跑的那几个城市混黑市的有联系。
给宋向明供货的，当然不止苏小花。
宋向明返程时，也会顺路带回点东西，卖进右水县的黑市。
苏小花想找人合作买下那批布料，首选宋向明，家底厚，有销路，人也可信。
把来意一说。
宋向明不假思索点了头。
虽然没看见那批布，但以小花的精明程度，不会亏。而且小花手艺好，做的成衣，他每回都能卖高价，可惜布料难弄，一年也卖不上几回。
这回弄到这么多布料，当然得让小花发挥她的好手艺，他跟着挣大钱。
小花说布料钱，他四小花六，卖的钱对半分。
宋向明对此没异议。
苏小花又和宋向明商量了下晚上接货的事。
宋向明帮着出出主意，很快达成共识。
宋向明赶紧问出他最好奇的事，“小花，咱用这批布料做多少个款？”他觉得至少十个打底。
苏小花比了个三。
宋向明:“三十个款有点多，每回往外带货得看地方选选款。”
苏小花严肃摇头，“是三个款，不是三十。”
宋向明赶紧争取，“小花，仨太少了，让人家怎么挑！”
“叔，款太多，会让人挑花眼，就像供销社的搪瓷缸，从去年开始上面印的图案种类变多，大家伙去买时，是不是盯着看好久，觉得哪个都行，又觉得都不够好看，总有几个人去问售货员以后还会不会来新的，以前就老三样，劳动最光荣，五星红旗和大牡丹，那会儿就没这么多事。”
听小花这么一说，宋向明勉强接受就做仨款，“那全做女款？”
以前小花托他往外卖的衣服，只有女款。
“两款男式，一长一短，一款女式，只做长款。这布料贵，做出来的衣服得更显贵气。我打算长款大衣无论男女，定价八十，男士短款中山装定价六十。”苏小花来之前就打算好的，说得也淡定。
宋向明听着不淡定啊，现在正式工工资普遍二三十，临时工大多十几块，猪肉一斤八毛五，面粉一毛九，大几十买件衣服，那得啥人家。
干黑市的，听见这价也得抖三抖。
他之前倒卖到其他城市黑市的，大多是右水县的土特产，大枣鸭梨野核桃，还有晒干的木耳菌子等，从外地带回来了的，大多也是差样经放的水果和干货。
真没多大利润，倒腾来倒腾去，挣个差价。
小花这一开价，他细算了下成本，差不多是成本的三倍。
他真的老了，没小年轻有魄力。
“小花啊，咱还是稳着点，四五十差不多，要价太高容易砸手里。”宋向明是想借这次挣大钱，但更不想亏钱。春天可就还剩俩多月，卖不出去就得压到秋天，他不喜欢一件事拉太长，老得惦记着，难受。
苏小花转了个话题问：“二叔，你下次出门跑车是啥时候？”
宋向明还想劝小花降价呢，张张嘴，回了小花的新问题，“前天傍黑我才回来，不是在路上还遇见你了。大后天出门，下趟应该跑更北边，来回一趟差不多半个月。等我回来，你衣服应该能做出一批，让大丽二丽都帮忙，反正现在也考不了大学，还有几个月她俩就高中毕业，能拿到毕业证就行，我有门路给她俩弄成临时工。”求人办事当然得花钱，所以还是得多挣钱啊，谁让他有一堆孩子要养呢。
苏小花摇头，“叔，我是这么打算的，今个晚上咱俩把布料运回来，我用这两天的时间，做出一套样衣，你拿着出差让人看样定数量。给你一半钱，咱这边就打包邮寄。那边卖的好，他想接着要货，就得把上一次的货款给咱寄过来。就算那边接下来不要货了，后面的货款也没寄过来，咱那卖价，收款一半钱也不亏。”正好可以筛选出几个靠谱的。
宋向明没想到还能这么干。这法子只能用在成衣上，要是邮寄干货，他该挣的差价全得补在邮费上。
“小花，其实也没那么着急，我带着做好的衣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也就不会有被人坑那一半钱的风险。”
“叔，这批布做成成衣大概一百二十件上下，咱们要在一个半月内卖完，天气升温到十度以上，这衣服能穿但不好卖。您半个月后回来，再出去又是半个月，跑两趟，一个月就完了。用订货的办法，更省时间，您还没回来呢，就可以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邮寄。那边补货也不用您专门跑一趟。您和那边约定好打电话的时间段，我每天那个时间段都去邮局电话那等。那和咱有自个的电话差不多。”
宋向明陷入思考中，过几天跑北边，他能联系上的老伙计，有仨，在不同县城。说是老伙计，彼此连真名都叫不出来。
他们相互联系，跟地下接头似的，宋向明路过时，在约定地点做记号，表明几天后他往回走时会再路过。他是货运司机，不能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都是那些人看到记号后提前在约定地点等他。
交易好几回了，大家熟是熟，但让人家没拿到货就给一半钱，宋向明觉得这事成不了。他可没那么大脸。
“小花，我觉得这么干不靠谱。”接着宋向明又和小花说了他和那些人的关系，有交情但不深，人家可能会觉得他是大骗子。
宋向明的话，苏小花听进去了，但她觉得试试又不亏，不行，就拿着做好的成衣和以前一样钱货两清。
苏小花这么想，宋向明就放轻松了，只是试试，成不成都行。
苏小花见宋二叔没那么抗拒这个办法了，又说出她更长远的打算，“叔，我是这么想的，以后咱还得做成衣往外边卖，就用这种办法，筛选出靠谱的，咱可以长期来回邮寄，不再因为您出车的时间地点受限。您认识那么多人，好多一年才能见上一面交易一回，用邮寄的办法咱能挣更多。宋二叔你是货运站的司机，总有人给你寄东西，惹人怀疑，让那边邮寄包裹把钱塞进挖空的书里，或衣服口袋里等等，留我的名字和地址。”
宋向明一听，像被打了强心剂般兴奋，又疑惑问道：“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有这长远打算。”
苏小花嘻嘻笑，“我先把这办法的最大好处亮出来，您肯定特开心，但咱再深入聊，里面全是困难，咱俩越聊越愁，您一会儿吃饭肯定吃不香。咱先把困难全说完了，咱再说这事的好处，您现在是不是能把这份开心延续到吃饭上。”
宋向明气不过，苏小花太机灵，弄得他傻乎乎，伸手想敲苏小花个脑袋嘣，但打眼细看苏小花的圆圆脸，五官张开了，至少算半熟的西瓜了，开玩笑不能再动手动脚了。
他是没啥坏心思。
但女大避父，他是长辈，也得有分寸。
宋向明收回伸出去的手指，站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你婶子做了啥好吃的，她今个要是犯抠，我帮你讨公道。”
苏小花跟上去也出了堂屋，但没往厨房钻，而是走向院角正在自制煤球的二丽。
往旁边一蹲，手一抄，张嘴开始唠，“二丽，你们姐妹仨今个怎么没去上学？”
二丽团着煤球，满不在乎地说：“反正又考不了大学，等高中一毕业，就去上班挣钱。到了十八，我爹娘肯定得托你帮我说媒，然后嫁人生娃，生不出男娃就被笑，连着生男娃就被夸，然后等老了，听天由命，不知道儿女能不能真孝顺，再然后，白布一盖，一辈子过去了。”
苏小花越听越觉得二丽觉得这辈子就是在熬日子，对以后没啥盼头。
苏小花本想是来透露今年可能会恢复高考，为了不惹祸上身，苏小花打算重点强调可能，强调是她的猜测。
现在看二丽这样，苏小花再把这消息说出后，就变了味，“二丽，我得到消息，今年会恢复高考。”
“啥！”二丽一个用力，手里正搓的煤球成了渣渣。
“你小点声。”
苏小花赶紧去捂二丽的嘴。
她没想到二丽这么根本没她想象中的稳重。大丽二丽是双胞胎，但长得不像，二丽明明是妹妹，但更像三姐妹的主心骨。
二丽缓了缓，才朝小花姐眨了眨眼。
苏小花接到眼神信号，缓缓放下手，盯着二丽眼神，仔细观察，确认二丽不再大惊小怪，才放心把手收回口袋。
“小花姐，你说真的？”二丽也不忙着搓煤球了，挪到小花姐跟前咬耳朵，还搓啥煤球，她今年可能会上大学哎，终于能离开这小县城，去外边看看。爹总说外边和右水县哪哪不一样，但她没见过，只能当故事听。
苏小花把二丽稍推远了些，这丫头的口水喷到她耳朵里了，风一吹，凉飕飕的。
见二丽满眼期盼的等着她点头，苏小花示意二丽低头，俩人头碰头说话。
“我以前和屯里牛棚里那些人玩得挺好，他们现在都平反回城了，通过城里形势，推测着这两年要恢复高考，提醒我早点准备，我这不把你们姐妹当亲姐妹处，才把这消息透给你，你就只告诉大丽啊，二叔和秀婶也先别告诉。”三丽才初一，告诉了也没用，参加不了今年的高考，那就别告诉，少一个人知道，少份风险。
她冒着风险把这事分享给二丽，是因为二丽在她可能被打时，冲在前面，把她护在后面。
虽然她是在帮宋家二房找场子。
但人是被她激怒的，她愿意出头是因为想吃秀婶的红烧肉。
苏小花喜欢有仇就报，但有恩更要还。
二丽重重点头，她不傻，知道这消息要是放出去，万一没恢复高考，小花姐就成散播谣言的，高考是大事，不能往外瞎胡说，闹不好会被抓进去蹲笆篱子。
但住过牛棚的可是大人物，这推测一定能成真。但如果成真了，提前知道的人，更得把消息来源捂严实，要不，那些后得到消息的一定会觉得不公平，脑袋不清醒的，还可能会把这事怨到小花姐身上。
“小花姐，你放心，从今个起，我只在自个屋里睡觉，也监督姐姐只跟我一块睡。免得我们上课睡着，或者在院里睡着说梦话，秃噜了嘴。”
苏小花高举大拇指，当夸奖。
这姑娘，是个心思缜密的。
“小花姐，你没上过高中吧，有课本不，我把我的给你。”二丽说着就要进屋。
苏小花赶紧拉住二丽，“我在废品站找了一套。”其实十套有余。
“小花姐你放手，我不去拿书了。”
苏小花一松手，二丽就飞走了。
先飞进厨房把大姐拉出来，又飞进屋里，砰一声，门紧闭。
却似乎关不住二丽的鲜活和激动。
苏小花仰头，看向不远处，裹着冷意的二月春风，吹绿了普通老百姓院里的柳树。
真正的春天来了。
她得赶紧挣钱啊。
“花啊，吃饭~”
秀婶端着红烧肉往堂屋走。
平时家里人吃饭就在厨房小桌上。
来了客人，就展开堂屋的大圆桌。
苏小花欢快的奔过去，帮忙拿筷子拿碗。
大丽二丽也从自个房间出来，帮忙端菜。
很快，饭菜齐上桌，大家围坐成圈，不用啥客套话，苏小花也不用人夹菜，丝毫没有在别人家吃饭的拘谨。
大家伙边吃边唠，人人都是一副笑模样，弄得宋俊很尴尬，大家好像集体参与了什么好事，唯独落下了他。
他的笑，在一圈真高兴的大人群里，平淡又矜持。
全桌他最小，唯独他眼里没有对未来炽热的光。
苏小花看不懂八岁的宋俊为啥皱眉，她要趁着吃饭大家都在，心情都挺好，赶紧打听事。
“二叔，宋大伯家那个儿子，就刚走的那个，结婚没？”
苏小花是对着宋向明问的。
但全桌都看向她。
“有啥问题吗？结没结婚，不就俩答案吗？点头或摇头。”
桌旁四颗头齐摇，正是宋家四姐弟。
苏小花往嘴里塞了红烧肉，十分享受地咀嚼着，“那我给他保个媒吧。”苏小花拉长音调，像算命先生在故弄玄虚。
“小花你是和谁家姑娘结仇了？”苏秀只想到这种可能。小花对宋刚的不待见，上午就在这堂屋，表现得十分彻底，毫不掩饰。
“小花姐，我替那个姑娘求个情，她惹了你，你在其他事上惩罚她吧。”宋大丽声音软嫩，眉间轻蹙，确有弱柳扶风之姿，令人看了心生怜惜。
但苏小花硬心肠，“那不行，我一定得给上午那小伙介绍个好姑娘，对了，他叫啥？”
苏小花还不知道名字呢。
“小花姐，你死心吧，我大伯娘不会让你给宋刚保媒的。”宋二丽怕小花姐敲大伯家门会被打出来，好声相劝。
“放心啦，你大伯母一定得感谢我让她儿子当倒插门。”
“啥，倒插门？”秀婶突然张嘴拔高音调，嘴里没嚼烂的青菜，清晰可见。
宋向明语气里也满是惊讶，“那不是就是上门女婿吗？宋刚受不了那窝囊气。”
宋向明突然想起啥，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所有招上门女婿的，都给人家气受。”
“不对，小花，你不会是看上宋刚了，让他去你家当上门女婿吧。”
宋向明觉得自己参透了小花的打算，满心满眼都是担忧和不认同，嘴里的肘子肉突然不香了，小花是有多想不开，找宋刚这样的，虽然那是他亲侄子，但那就是个表面硬刚，内里没胆的软蛋，小花是眼瞎还是心盲，虽然宋刚长得是还行，但也就只是还行。
“小花，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宋向明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花往火炕里跳。
“我也不同意。”
“我也……”
“也啥也，你们能做得了小花的主！”秀婶这一句喊出声。
所有反对的眼神，变得颓废又认命。
“好了，我是想把宋刚介绍给家具厂主任的闺女，颜颜性子强，宋刚内里怂，我想介绍他们认识，看看能不能成。”苏小花是真没想到宋二叔会以为是她看上了宋刚，终于有插嘴的机会了，苏小花赶紧把事点明。
“那位颜颜同志跟你有仇？”二丽又把话赶回了远点。
苏小花赶紧摇头。
“颜颜性子确实泼辣，但她讲理。只要她认为有理的事，一定得说到对方认输，要是她错了，她会很快道歉。家里就她这么一个闺女，母亲走的走，爹一直没再娶，也怕闺女嫁道别人家被磋磨，所以让我帮忙寻摸了上过学又听话的上门女婿。宋刚不就正符合吗？我试过了，一吓就怂，颜颜绝对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大家听小花这么一说，安心了不少。
宋俊的关注点不同，问得极其认真又欢快，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苏小花看，“那小花姐，我二堂哥是不是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能顿顿吃好，能有新衣服穿，就是得听话。”苏小花简单总结了下赘婿的生活前景。
“那要是不听话呢？”宋俊问。
“挨骂挨训？”这样对成年男同志，已经算精神压制了。
“不挨打吗？”宋俊有些失望。
“宋俊！”苏秀喊停小儿子的追问。
问的这都是啥，好像迫不及待等着看宋刚笑话呢。
就算心里想，也不能问出来啊。
还有自家仨闺女，别以为她没看见，脸上那笑，越扬越高。
苏秀看向苏小花，歉意一笑。
“没事婶子，我不往外说。”苏小花知道秀婶是怕这话被宋大娘知道了，又是麻烦。
“小花啊，这婚事听着还行，宋刚可能会同意，但他爹娘不会让儿子倒插门的。”苏秀可是知道大房有多要面子。
宋向明跟着点头，他也觉得这事成不了，大哥大嫂虽然有俩儿子，但没穷到揭不开锅，谁会让自家儿子去倒插门。
“二叔，宋大伯带着宋刚来家里，肯定是有事要求，还是帮宋刚求的。”苏小花语气肯定。
二丽轻嗤一声，“宋刚是木材厂的临时工，厂里现在有个转正名额，肯定想争取呗，我同学他哥也在争这名额。”今个没让大伯说出口，但二丽算着大伯家就是为这事上门的，求人办事不想自个去，不想自己买东西，想让她爹出面又出钱，想得真美。但要是亲爹没醒悟，还真可能脑子一热把这事允下来。感谢今个小花姐亲临家门。
短短几秒，苏二丽的眼神多次变换。
苏小花若有所思，觉得这事好办。
木材厂转正名额抢手，那就直接找个厉害老丈人，把他弄到木材厂去当正式工。
但这还不够让宋家大房的长辈心动。
不是，她干嘛要想说动长辈呢。
制造场偶遇，让俩人就见个面。
没感觉，就擦身而过。
相互看对眼，才有后面的事能谈。
至于宋家大房不想让儿子倒插门。
越受宠的孩子在爹娘跟前越霸道。
让宋刚去闹去争取就行。
苏小花没把这计划说出来。
饭桌上的宋家人，只当苏小花知道宋刚所求何事后，就歇了心思。
家具厂主任管不了木材厂的事。
大房那边也不会眼皮子浅到，为了个工作把儿子推出去倒插门。
苏秀还嘱咐家里几个孩子，出去了别乱说。
就她那个大嫂，要是知道小花曾想介绍宋刚当倒插门，肯定得找小花打架。
苏小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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