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葬礼后的第三天,殷灿言接到了梁业恒秘书的电话。
电话里,那位跟了梁业恒三十年的老秘书,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恭敬的语气,请她去一趟梁家老宅的书房。
「梁董……有重要的事,想单独和您谈。」
电话的最后,秘书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梁董还说……请您,务必,把小梁总也一起带上。」
当梁景轩陪着殷灿言,推开那扇厚重的、由整块柚木制成的书房门时,看到的是一幅他从未想过的景象。
父亲梁业恒,没有坐在他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巨大书桌后。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中式褂衫,正独自一人,站在窗边,用一把小小的剪刀,极其专注地,修剪着一盆已经有些枯萎的君子兰。
而那张本该属于他的、象征着「王座」的红木大班椅,此刻,却空着。
「来了?」他没有回头,声音沙哑。
「爸。」梁景轩开口。
「梁董。」殷灿言在他身后,轻声致意。
梁业恒剪下最后一支枯叶,将剪刀放在窗台上。他转过身,示意了一下书桌前的那两张待客椅。
「坐吧。」
他自己,却没有走向主位。他只是拉过一张普通的椅子,坐在了殷灿言和梁景轩的对面。
三个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充满了「审判」意味的三角。
「佩仪的事……」梁业恒先开了口,声音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哎……家门不幸。」
「张伯庸,跟了我三十年。」他继续说道,「他是个好账房,但不是个好舵手。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丫头。」
他看着殷灿言,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流露出一种托孤般的沉重期许。
梁景轩坐在旁边,听着父亲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亲昵的「丫头」来称呼殷灿言,又用「委屈你了」这四个字,将自己母亲的所有行为,都定了性。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梁业恒从书桌最里层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由紫檀木制成的盒子,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了殷灿言的面前。
「我老了。」他说,「这家公司,从根子上,就已经烂了。」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第一次,落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但那眼神里,没有期许,只有失望。
「景轩他……太软,也太天真。他压不住那些吃人的老家伙,也斗不过他那个……只想把这家公司,当成嫁妆的妈。」
梁景轩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成了冰。
梁业恒不再看他。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殷灿言的身上。
「丫头……」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恒景这艘船,快要沉了。」
「现在,我把这艘船,交给你。」
他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那枚由整块帝王绿翡翠雕刻而成的、盘着一条五爪金龙的、代表着恒景东方集团最高决策权的、独一无二的董事长私印。
「不求你让它重新起航,只希望它不要沉没海上,让水手们平安回家。」
梁景轩死死地盯着那枚印章。
他认得它。
那是他从小到大,无数次,在梦里,都渴望从父亲手中接过的权杖。
而现在,他的父亲,却将它,递给了另一个女人。
一个,与他,与这个家,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人。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景佩仪穿着一身黑色的Celine套装,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梁业恒!你疯了?!」她尖叫着,「你要把整个恒景,交给一个外人?!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
梁业恒没有理会她。他只是看着殷灿言,等待着她的回答。
而殷灿言,则看着那枚象征着「无上王权」的印章,又看了看门口那个歇斯底里的景佩仪,和那个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的梁景轩。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那枚印章。
她只是,缓缓地,将那个盒子,推回了桌子的中央。
「梁董。」她开口,声音平静,「我不能接。」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门口那两个表情各异的母子。
「第一,我不是外人。我是您儿子,法律上的妻子。」
「第二,我需要的,不是某个人的托付,而是董事会的合法授权。」
她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梁景轩那张充满了「震惊」、「屈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复杂的脸上。
「而第三……」她微微一笑,「这艘船的船长,姓梁。我只是……那个能帮他,看懂航海图的大副而已。」
梁景轩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看着她,在拒绝了那至高无上的「王权」之后,选择,重新站回到了他的身边。
梁业恒无奈摇头,老泪纵横:「罢了……罢了……这就是恒景东方的命罢!」
翌日,恒景东方向港交所,提交了两份公告。
第一份,是一则简短的人事变动公告。公告宣布,经董事会一致决议,殷灿言女士,将即日起,出任恒景东方集团执行董事,并继续兼任代理CFO一职。
第二份,则是一份更具「爆炸性」的公告——恒景东方控股有限公司主席,梁业恒先生,因个人健康原因,宣布辞去董事会主席一职,转任集团终身名誉顾问。其子,梁景轩先生,将接任主席。
几乎是同时,梁景轩的个人微博,也更新了一条信息。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他和殷灿言,在那面充满了争议的、红色的背景墙前,拍下的那张结婚照。
在风暴的中心,殷灿言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南京西路的公寓里,看着手机屏幕上,恒景东方那条不涨反跌的、绿色的股价曲线。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封来自蒋一平的加密邮件。
没有客套的祝贺,只有一句充满了「江湖气」的、心照不宣的调侃:
「女王陛下,恭喜。『清君侧』的第一步,完成得相当漂亮。」
邮件的正文里,附上了一篇即将见报的深度调查报道的草稿。标题,直指要害——《绿色建材的「皇帝新衣」:恒景东方供应链背后的「碳足迹」黑洞》。
「你猜的没错。」蒋一平在邮件里写道,「我顺着你给的自然资源部草案那条线,去查了他们那个碳汇林项目的所有上游建材供应商。」
「结果发现,他们所谓的低碳环保供应商名单里,至少有三家,在过去两年,都因为环保资质造假和排污数据作假,上过生态环境部的内部处罚通报。」
「更有趣的是,这三家公司的背后,都指向了同一个,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离岸信托。而那个信托的管理人……姓景。」
「我已经把这份完整的证据链,通过我的渠道,报送给了『上面』那位朋友。」蒋一平在邮件的最后,写道,「他说,知道了。」
「另外……」她补充了一句,「登基大吉!以及,别忘了,您还欠我一个普利策的哈~」
殷灿言看着那句「清君侧」,又看了看那句「信托管理人姓景」。
她只是端起手边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咖啡,早已凉透,苦涩得像药。
北京,西城区。某座不起眼的、灰色的小楼里。
一间堆满了文件和书籍的、几乎没有落脚之地的办公室。
顾臣戈正坐在书桌前,为明天即将召开的一场高级别的「房地产风险专题研讨会」,准备着最后的会议纪要。
他的桌上,摊开着十几份来自不同机构和专家的「政策建议报告」。
他的笔,在一份由「某大型商业银行」提交的、建议「全面放松房企融资限制」的报告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又在一份由「某知名经济学家」撰写的、主张「让市场自行出清,不必救市」的报告旁,写下了一个「过于理想化」的批注。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干部,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进来。
「小顾!」老干部将文件袋放在他桌上,语气和蔼,「这是下面□□办公共邮箱,转过来的一份民间观察报告。有点意思,你看看。跟咱们明天的议题,相关性很高。」
「好的,孙司长。」顾臣戈立刻站起身。
「嗯。」司长孙广华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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