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茯苓村，暑气在暮色里悄然退场。
晚风穿过麦浪滚滚的稻田，掠过荷叶田田的池塘，带着草木特有的清香破窗而来。
“今天太晚，外面没路灯，看不到荷花，只能给你听听虫子和青蛙的叫声。”
许梦鸢站在宿舍的窗户前，把摄像头对准窗外的荷塘，给闺蜜兼死党陈甜打着视频电话。
“我天！这也太乡下了吧，辛辛苦苦考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上岸，竟然分到这种鬼地方。要知道是村小，还不如不来，随便在江城找个工作也比这好。”
陈甜盯着屏幕里，一闪一闪的小点问道：“那是什么？看起来在动？”
许梦鸢打开窗纱，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将她白皙的脸颊，衬托得愈发柔美。
“像是萤火虫，我也是第一次见，等明天问了别人再告诉你。”她披在肩膀上的发梢，随着微风轻轻晃荡。
“还有萤火虫？”
陈甜瞪大眼睛，仔细看了起来。
“这地方也太偏僻了吧？梦鸢，你真不考虑跑路？”
嗅着沁人心脾的荷香，许梦鸢苦笑着摇了摇头。
“刚来的那会儿，看到学校里只有旱厕，村里连个外卖都点不到，我差点就崩溃了，也确实想过跑路。不过后来，发现这里环境不错，到处都能听到蝉鸣蛙叫，空气也不像江城那般闷热，晚上甚至连电扇都不用开，我就释然了……”
江城。
陈甜租住的套间里，空调虽然调到了二十多度，却依旧闷热难当，刚下班的她妆容固然精致，眉眼间却难掩疲惫。
此刻，像是被抽空精气神般，正慵懒地窝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猫。
“哈哈，听你这么说，总算放心了。宿舍虽然差了点，可比我这不接地气的格子楼好多了，那啥……阿姨给我发消息了，有空给她打个电话呗。”
妈妈的控制欲还是那么强，许梦鸢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先缓缓吧，过几天再说。”
“那行，你看着办。”
陈甜终止了话题，“还有个PPT没做完，我去赶赶，明天别忘了拍点照片，奔波了一天，你也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
“好，这里没路灯，一到晚上就乌漆麻黑的，我得快点洗澡上床。”
许梦鸢拉上窗帘，正准备挂断视频，陈甜却立刻叫停，“等等，住宿的老师多吗？”
“目前就一位烧饭兼打扫卫生的阿姨，和一位叫向晚晴的老师，她是下午到的，住在我隔壁，还不太熟。”
许梦鸢反转摄像头，吐舌冲她做了个鬼脸。
陈甜回敬了个鬼脸，“还好有伴，有情况随时联系。”
许梦鸢道了声晚安，这才拿起备好的衣服和沐浴用品，朝对面洗澡间走去。
夜晚的凉风，裹着山涧的水汽，吹得人身心舒畅。
洗完澡换上漂亮的及踝长裙，再美美地贴上一张面膜，许梦鸢才提着换下来的脏衣服，拿着手机边走边看，走到那棵桂花树下，突然踢到了石头。
“啊！”
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眼看就要直挺挺地栽下去，她尖叫一声，挥舞着双手，试图保持平衡……
好在最终只是跌坐在地，手机和篮子却摔出老远。
许梦鸢正要起身，却发现右脚根本使不上力。
“你没事吧？”
向晚晴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好像崴到脚了。”
她试图站起，可稍一用力，脚踝便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捡起散落的物品，向晚晴才扶着她起身，“还能走吗？”
“应该可以吧……”
许梦鸢道了谢，在她的搀扶下，忍痛朝宿舍走去。
本以为揉揉就好，哪知道她坐在床上越揉越痛，大半个小时过去，受伤的地方不仅没有改善，反而愈发红肿。
想到明天有事要忙，许梦鸢只好一拐一瘸地去找向晚晴，问她附近是否有医院。
向晚晴一愣，“现在太晚了没车，不如去诊所看看？”
许梦鸢叹了口气，“诊所远吗？”
“不远，就在那里。”
向晚晴指着黑暗中，一处灯火通明的小楼，“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要！”
许梦鸢求之不得，一把握住她的手，嬉皮笑脸地说道：“恩人啊，真是太感谢了！”
向晚晴被她这样子逗乐，赶紧合上笔记本电脑，扶着她朝诊所走去。
还以为她会骑电瓶车什么的，没想到竟是走路过去，许梦鸢生怕她反悔，赶紧说了通客气话。
向晚晴的性格有些内敛，被她的蜜语一灌，也打开了话匣子。
“路面虽然用水泥硬化了，但路况还是太差，拐弯比较急又都是上坡下坡，电瓶车不好使。所以近一点的路，大家要么走过去要么骑摩托……”
门口的路灯，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茯苓村小学”的黄铜色招牌，被光一照看起来锈迹斑斑，许梦鸢翻了个白眼。
“艹，白天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连招牌都是P过的。”
向晚晴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也是被那些精美的图片吸引过来的？一个城市的姑娘，竟然会来乡村小学，还真是勇气可嘉！”
许梦鸢瘪了瘪嘴，一脸无奈。
“当时写的是谭家镇中心小学，我特意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镇子虽小，倒也不算偏僻，这才签了字。等我赶到谭家镇小学时，他们告诉我，分到的是谭家镇中心小学下属的教学点——茯苓村小学。”
“原来是这样……”
向晚晴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谭家镇中心小学，每个村都有教学点，你来之前都没问一问？”
“农村套路深，哪里都是坑啊！”
许梦鸢自嘲地笑着摇摇头，“谁让咱那么单纯呢？还以为谭家镇中心小学，就只是一所小学，哪知道下面还有教学点，真是服了……”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到了。
许是为了方便晚上看诊，院子里亮着一盏路灯，看到“茯苓村卫生室”的招牌，许梦鸢可算松了口气。
“不行了，我得歇一歇！”
许梦鸢赶紧让向晚晴，扶她去门口的长椅坐下。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位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的小伙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秦医生还没睡？”向晚晴冲着他淡淡一笑。
“还要看一会儿书。”他匆匆扫视了二人一眼，目光便落在向晚晴身上，“向老师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向晚晴朝着许梦鸢看去，“是她，江城来的许老师，刚崴了脚，你快给她看看。”
被唤秦医生的男子，立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哪个脚？”
“右脚。”
许梦鸢把裙摆往上提了提。
“这里吗？”
秦当归伸手，在她脚踝边按了起来。
“啊！痛痛痛……”
许梦鸢痛苦地尖叫起来，心想这人还真是摧花辣手，不顾人死活啊！
秦当归换了地方按，“这里呢？”
许梦鸢一愣，“不痛。”
恰在这时，向晚晴的手机响了，她连忙点了接通，“我去接个电话。”
许梦鸢点点头，却见那位秦医生站起身说道：“还有点严重，想快点好得扎针，不想针灸的话，得贴膏药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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