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鸢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顺便煎了药,一套流程下来干脆利索。
她靠着榻围坐在地上,目光直直盯着药炉。
对于刚刚的预言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在先前的梦里谢亭微对她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而适才的梦里他又如此缱绻不舍。
反差太大了,宿敌变爱人。
往后做的梦不会都往这个方向发展吧?
宋乔鸢迅速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想法全都晃出去。
她突然想起什么,不由问:“预言系统怎么会有上一世的记忆,按理它的作用不该是预言吗?”
“很抱歉宿主,我们的系统功能尚未完善,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系统解释道,“其实梦魇系统才算是您的预言写照,毕竟往往最亲近的人才是害您最深的人才会形成梦魇萦绕每个人的心中。
而预言系统有一部分算是您的回忆,等您完成相应任务自会为您解开预言通道。”
宋乔鸢敏锐捕捉到话里的词,接连抛出几句疑问:“你是说谢亭微他曾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我上一世对他的印象少之又少。还有你说预言系统是回忆可为什么我记不起来?”
“您记不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原主对您抱有极大的怨恨,影响了您的记忆。”系统慢慢补充道,“还有倘若要想起所有回忆只有您遇到原主以及完成一部分支线任务才会完全想起。”
“原主?原丞相之女?可她不是早就溺死了吗?”
系统不禁有些困惑。
宋乔鸢又道:“我穿到她体内时,她已入棺,我恰好赶在盖棺前醒来,当时宋府人人都说诈尸了。”
系统思来想去也想不通缘由,只道:“或许是生前待遇不好,导致怨念极深吧。”
宋乔鸢低眸思索,缕缕狡猾的寒风从角落钻进来,夹着浓厚的苦味送入鼻腔。
她不禁颦蹙,顺着望去。
药炉上方飘起浓浓白雾,汤药也扑向外壁。
宋乔鸢拿帤裹着药炉外壁将药倒入铜色陶碗中,碗中汤药呈黑红色外围浮着琥珀色,苦味填满屋内角落。
她在榻沿坐下,微微垂首吹了吹汤药。另一只手捏着谢亭微的双颊将嘴张开,迅速把汤药灌入口中。
可惜药漏了一大半。
宋乔鸢粗略地擦了擦漏在他嘴边的药。而后,又坐到原先的位置。
榻上之人麦色手指微微颤动,有些艰难地掀开眼皮,瞳仁转了转停在青衣女子单薄的脊背上。
他有些忻悦,微微勾唇,此刻他只觉身上的疼痛也烟消云散。
乔鸢又救了他一次。
谢亭微轻轻开口:“乔鸢。”
她诧异回首。
【触发预言系统】
宋乔鸢拿着白釉葫芦瓶食指轻轻敲了几下药粉撒在他膝盖处。
他皱了皱眉,“嘶”了一声。
宋乔鸢抬眸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都说了不需要你救,你跑过来干嘛?”
谢亭微盯着她昳丽的脸庞,迟迟未语。
替他包扎好伤口,宋乔鸢抬腿迈至窗边,支起木窗望了望四周。
须臾,才将木棍抽走,支窗狠狠砸下,整个屋顶周边也跟着晃了晃,转身坐回谢亭微身旁。
“可我担心你受伤。”谢亭微开口解释,低垂着眸小心翼翼诹问,“你就将我带在身旁好吗?”
她却突然笑了一声,打趣道:“世子殿下,你是物件吗?”
“我只是乔鸢的物件。”
她摇了摇头,似在否认他:“你可以跟着我,但是可别让自己先伤了。”
回忆结束。
这难道是他们刚确认关系的时候,还是说在暧昧期?
几声缥缈的马蹄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三步并两步来到门前,打开一条缝。
天际泛起鱼肚白,层峦叠嶂,白雾如蛇缠绕周身,似穿了身素衫,隐于天穹宽阔的怀抱。
一股风吹去,白蛇纹蝉纱散开,露出山脊的背,只见渺小的黑影攒动连成一条线。
细细看了会儿,才惊觉是往他们的方向行来。
宋乔鸢立时回头问:“你的腿能走吗?”
“怎么了?”他面露不解,停了顷刻才开口,“我可以勉强站起来,但走的话需人搀扶。”
马蹄声愈近,她的心跳声也愈烈。
“好像有官兵往我们这来。”她的语速有些快。
宋乔鸢来回踱步,又看了看床榻旁的木窗,远远望去枝叶葳蕤,小道四处延伸,不见尽头。
这间屋子坐落于森林外围,背后是茂密繁盛的森林而身前树木稀疏,连着山脊。
“乔鸢,你先走吧,我留在这。”
他的一句话却像一块冒着森寒雾气的冰块镇住了她惊慌躁动的心。
宋乔鸢在一串官兵与他之间来回看了看,遂跳上窗,留下一句:“你也小心点。”
“好。”
谢亭微盯着窗口笑了笑。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混着雄厚的粗声传进耳里。
“烦请屋内人现身!”
“烦请屋内人现身!”
连喊三遍有余。
他唇角笑容凝固,渐渐隐去。
谢亭微吃力的下榻,拉开门闩。外头众人见了齐声道:“参见世子殿下!”
他心中讽笑:嘴上说着恭迎的话,可身体倒是诚实,不仅没下马,这头也没低下来。
领头的什长约莫不惑之年,许是常年领兵征战的缘故显得更加苍老。
峻厉的脸上堆着嘲弄,咄咄逼人道:“世子,我家主人与您情同手足,儿时也最是熟稔,多次救您于危难,您这样岂不是忘恩负义?”
谢亭微一怔。
旦气吹来,忽地像打了个喷嚏,寒气更烈,推着枯叶落在他的肩头,翠绿染黄褐,像回到一切事物的伊始。
年幼的谢亭微亟亟奔走在没有尽头的青砖道上。初入宫中,忐忑又紧张。
谢亭微抬头看了看碧落一角,想在多看些,可血色宫墙横切而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迎面跑来一位着杏黄色衣衫的垂髫公子,较他略大一两岁。
谢亭微笑着,正欲开口,小公子当即就将他推倒。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火辣辣的疼,有些愤恨:“你做什么?”
此时,左侧巷子口拐进来一位着鹅黄色衣衫的男子,与小公子的年岁相差无几。
着鹅黄色衣衫男子与小公子交谈几句,随后来到他面前,伸出手,道:“我叫楚卿珩,那是我弟弟楚洵岚,我替他给你陪不是...”
谢亭微拍了拍衣裳的灰,忽视他的援助之手,头也不回的离去。
“不知好歹,”楚洵岚啐了一口,“呸!忘恩负义的东西!”
楚卿珩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闭嘴。
可楚洵岚权当看不见,厉声呵斥他:“皇兄你就不该拉拢他,他压根就不领情,怪不得他爹娘也不带着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回头不再看他们,擦了擦不知何时流下的两行泪。
谢亭微拂去落在他肩上的绿叶,绿叶跌倒在地,褪去翠绿换上暗黄。
楚卿珩从未救过他。
谢亭微将他们的不屑悉数收入眼底,蹒跚几步向前,冷哼一声,“瞧瞧我这身子骨,这便是情同手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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