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月王宫文华殿内,端坐上方的君王睥睨着下首几位臣子,面露愠色。他容姿俊美、气势煊赫,虽已过而立之年,依旧可以窥得当年的过人风采。
“王上,请您三思!”依旧有大臣上前劝谏。
楚天歌不是不知他们在忧虑何事,王后早逝,后位空缺多年,君王膝下仅得一女,还生得那样祸水般的模样,且性格乖戾、向来不守规矩......任由哪位臣子都会担忧这样的琉月国还有没有未来。
他们也并非首次劝谏他再立新后、广纳妃嫔、绵延王室、赐福琉月......甚至还以星象来暗示他此番行事祸国殃民、寡德无道,只是那些话他越听,便越觉心中如被针扎火燎了,几欲晕厥断气。
他爱先王后至深,立后纳妃,那是不可能的!
“此事不用再议,本王无意。还有其他要事相商议吗?”
殿中臣子早已清楚他们这位君王的心思,本想着多加施以压力,这位总有一日会向他们妥协。毕竟立后和纳妃对君王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沉溺其中的大有人在,只要不是那等冥顽不灵的,他们就不信松不了口!
可没想到,他们当真遇到这等油盐不进、顽固不化的君主,数年过去了,在他们的苦口婆心之下,这位却依旧岿然不动。而眼下大臣们的立后提议的再次否决也属家常便饭。
是以大殿中的臣子们,没有一个对这结果感到意外,只照样作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来。
“王上,臣有奏。”
正在楚天歌准备起身离开时,一位身披猩红官袍的年轻臣子站了出来。
“你说。”
“既然王上无意立后,何不另辟蹊径,为公主殿下择一位佳婿,入赘琉月,以安臣民,佑我琉月千秋万代。”
此言一出,在座的臣子皆沉声敛气,心道不知是从何处冒出的莽夫,居然胆敢打上他们这位王上的掌中珠、心尖肉的主意!可随即略略思忖一番,又觉实在不失为一条可行之策。毕竟公主亦年岁不小了,迟早是要嫁人的,又有诸多爱慕追求者,择一位佳婿对琉月而言也并非难事。
于是,他们又开始偷偷观察上面这位的反应来。
楚天歌眸中微动,看着下首这位虽有些面生却姿态谦恭、仪表不凡的年轻臣子,问:“你有何提议?”
殿内顿时一阵骚动,苍天,大地,神明,他们的王终于有所松动了,并非到了那般无可救药的程度!
年轻臣子清了清嗓子,神色自若,揖手道:“不若向四周邻国广发请帖,遍邀王公贵族中青年才俊、品德俱佳之人前往琉月。当然,是否要以招婿的名义相邀,以及所邀对象等诸多事宜可待日后再行商榷。臣相信,以琉月当下的地位,再加上公主殿下如今的声名,此行定能一举化解琉月危局,同时也可与各国往来交好,为今后的琉月缔结坚实的盟友!”
殿内众臣默默听着,亦觉十分有理。虽说琉月在如今这位行事荒诞、不理朝政的君主手中着实大不如前了,可在这诸国之内,实力依旧不可小觑。然若是这子嗣承继一事久不能决,即便实力再雄厚的王国,也经不起这般的内耗。若是此事成了,既解了琉月的燃眉之急,又可为琉月的今后辟出一条佳径,则其再现往日雄风也指日可待了!
实在是一条独辟蹊径的良策!
楚天歌听罢,半晌,笑出声来,凝视下端的年轻臣子:“好,此事允了!不过此事事关公主与琉月,须得倍加重视,不可马虎草率,既是爱卿提出来的,此事就由交由你主办吧。”
诸臣们正感动得无以复加、准备立刻归家奔走相告时,只见上首的君主又吐露了一条令人震惊的言语。
“吾已无意王位,待公主成婚后,就会将王位传给驸马,望诸位且有思想准备。”最后目光落在方才那位臣子身上,“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从前没见过你?”
金殿中人声早已沸腾而起,可这人的声音却温润平和,清清浅浅略过满室躁动不安的尘心,直抵上面那人耳边。
“微臣新晋礼部主司顾衍,身份低微,才浅识薄,故不得上见。”
“你很好。就擢升为礼部郎中罢,自即日起入御书房随侍。”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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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宁听到朝中有人提议要为她择婿的消息时,文华殿中的臣子尚未走出王宫大门。
“你说什么,父王要给我择婿,这人还要继承我琉月王位?”
小姑娘顿时觉得手中刚拿到的时新话本也没意思了,整个人战略性后靠,直到仰面看到了枯枝交错的葡萄花架时,才发觉今日坐的是藤编躺椅。得了,装不成晕倒了。她看了眼身上穿的的笨重锦袄、手里握的鎏金手炉、腿上搭着的银狐毛毯,碰了碰自己凉透了的鼻子,看来装病这招也走不通......
无奈之下,仰面看天。
昨日她曾夜观天象,见星子缀满夜空,熠熠生辉,以为今日必定是个大晴天,便早早起来折腾、挑了这处晒太阳,不料没等来晴好日空,便有人给她送了个晴天霹雳,将她扰的心烦意乱。
楚宁看了眼厚重的云层,打定主意,边起身边问:“父王在何处?”
“刚下了朝,这会子应该在合欢殿。”
楚宁一顿,也是,他除了那里,还会去哪儿?是她一时心乱了,白问了这句话。
自从她母后去世,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君王便如丢了魂一般,不仅鲜少上朝、将政事抛在一边,连对她都甚少过问,只自己关在合欢殿中,默默做起了......手工。
起先她也会同大家一样,感到不解与诧异,夜夜欢歌不上朝的君王她闻过不少,可这日以继夜做着手工的君王......她却是闻所未闻。可渐渐的,随着楚宁长大,她便明白了。
那一个个她父王亲自做出来的玩意儿物件,都是对逝去爱人的思念。积年累月地,便有了思念如潮。
如此看来,母后是幸运的,可若换成了她与琉月,便又是不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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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殿的一间偏殿里,着寻常素袍的男子正坐在小兀上认真地扎灯笼,他神色淡然,动作娴熟,发未束而散于身后,与半个时辰前金殿之中睥睨众人的君王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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