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古老的阵法。”
孟纨终于出声打破墓地里的一片沉寂。
这是在解释先前突然出现的幻境,白绮静静地望着孟纨,若有所思,“孟道长,倘或没能够分清幻境与现实,我们会怎样?”
闻言,孟纨抬眼看向白绮,笼罩在他心底的疑虑也逐渐加深。
白绮与他同样身陷古老阵法,一齐被困于幻境里,却并未如他一般被阵法所造的幻境扰乱神智。
相反,她意识清醒且与常人无异。
能够在面对如此古老而强大的阵法时不为幻象所惑,神智也不曾受到半分影响。可见小白蛇并非泛泛之辈。
孟纨收回思绪,应道:“分不清现实与幻境,意识会永远留在幻境中,身体也随之消亡。”
若非白绮神识尚存,及时打破幻境,他们可能再也出不来,念及于此,孟纨似乎想起了什么,遂问她:“在幻境中,你可曾有哪里不适?”
白绮听了只是摇了摇头,“不曾。我并未意识到身处幻境,触碰到那少年的身体时才知人在幻境里并无实体,对方更不知我们的存在。”
这话倒是提醒了孟纨,不禁暗暗心惊,他竟是在幻境中看见了曾频繁出现在他梦境里的人。
“孟道长,方才的幻境有什么由来吗?”白绮好奇问道。
孟纨:“幻境因阵法而成,或是梦境,也可能是记忆。”
“你的?”
白绮从未怀疑过有可能是她的记忆,她对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并无印象。
她的视线落在孟纨面上,见他并未犹豫,坦然承认了,“我的梦境。”
“孟道长,师尊是谁?”尚在幻境里时她就有些在意,也好奇得紧。
身陷幻境时孟道长的言行过分反常,他流露出难过与失落的神情……像是有人曾弃他如敝履。
孟纨的感觉愈发强烈,出现在幻境与梦境里的师尊……定是与他缺失的记忆牵连颇深。
“不知。”孟纨淡声道,面上再也看不出意识恍惚时露出的楚楚可怜模样。
白绮瞥见他面上流露出些许茫然,便不再追根究底,转而换了话茬,“孟道长,墓地里布下的究竟是什么阵法?”
“追本溯源。”
“追本溯源?”白绮从未听闻此类阵法,不确定其来历与用途。
孟纨耐性地解释:“一种古老的阵法,能让人记起尘封心底的陈年旧事。”
白绮听了似懂非懂,心底的疑惑也更甚了,忍不住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遂追问道:“为何会在墓地布下这样的阵法,有什么用意?”
总不至于,只为阻止寻常外人闯入墓地,便费尽心机布下一个古老的阵法,甚至连整个墓地都是一个大阵。
“暂无定论。”孟纨眨了眨眼,似在努力回忆什么,“但,不难看出,在此地布下阵法的人可能是你或我的故人。”
“故人?”她并不记得曾有过这样一位故人。
白绮的视线如芒刺一般钉在孟纨面上,“孟道长,有没有可能是你执念于心的师尊?”说罢,白绮狡黠一笑。
孟纨垂眸看她,白绮比他矮一个头,看他时习惯微微仰首,此刻她面上浮现出一层明媚的笑意。
她看上去似乎心情很愉悦。
“不记得。”他确是不记得,纵然他曾无数次在梦境中哭着喊着求师尊不要离他而去,那人却永远只是一个虚影,不曾露面。
孟纨自始至终未能想起关于师尊的点点滴滴,竟是连她的形容也从未看清,只余那人头也不回渐行渐远的背影,与满腹伤心委屈的情绪在心底逐渐深刻。
每每在梦境里思及师尊是一个心如铁石之人,他便觉空气逐渐稀薄,呼吸不畅,连意识也随之变得恍惚。
白绮一直在观察孟纨的神情,他谈及师尊时微微蹙着的眉眼,提及梦境时泛红的细长眼尾。
她突然想起幻境中.出现的其余几人,遂出声问他:“孟道长,幻境里的白鹤羽翅,你识得是什么妖物吗?少年与渠儿,又是谁?”
渠儿,幻境中那名稚子。
孟纨回过神来看向白绮,略显迟疑,“并无头绪。”
白绮开始胡乱猜测:“幻境里的渠儿与少年,哪一个是你?既是你的梦境与记忆,其中定有一人是幼时的你。”
孟纨缓缓摇头,仍是毫无头绪。
比起白绮的疑问,他比较在意的是,白绮的形容与梦境或幻境里师尊渐渐远离的背影过于相似,以至于出幻境后他将白绮看作是师尊。
孟纨思忖片刻,仍是心存疑虑,遂开口问白绮:“你当真对幻境里发生的事无印象?”
“孟道长,你这是怀疑我——是幻境里出现的师尊吗?”
思及先前孟道长把她当作“师尊”,在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白绮并未遮掩,直白地将孟纨的疑虑说出口。
孟纨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而来的便是因被戳破心事而霎时染上面颊的一层薄红,他垂眸沉吟半晌,却未否认。
“是。”不只是幻境中,甚至在梦境里也是如此,那人的背影过分熟悉,时刻萦绕在他睡梦中,也如烙印一般铭刻在他心底。
“我没有印象的事,那便不是了。”白绮肯定道,旋即瞥见孟纨面上渐渐笼上遗憾与失落,是因为她并非孟道长魂牵梦萦的师尊?
孟纨心底沉了沉,颇觉失落。此事过于蹊跷,并非一时半刻能探查清楚。
他闭了闭眼,勉力平复心绪,不再纠结于梦境与现实,旋即换了话茬,“白鹤羽翅,应是罗刹鸟。”
“罗刹鸟?”白绮满眼疑云,她未曾听闻此类妖物。
孟纨细致地解释:“相传墟墓间太阴,积尸之气,久化为罗刹鸟,如灰鹤而大,能变幻作祟,好食人眼,亦药叉、修罗、薜荔类也。”①
“难怪在幻境中,白鹤羽翅刻意提及那名稚子的眼睛长得水灵呢!原来是把他当作储备粮。”
孟纨略一颔首,旋即转身离开阵法中心,在巨石阵外站定身形。
他抬眼看向悬浮在阵法中心的三个徒弟,身体呈半透明状的徒弟们看上去动也不动,已是奄奄一息。
白绮紧随着孟纨的步伐离开巨石阵,只见他自腰间抽-出白玉短剑,利刃出鞘,划破左手十指指尖,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
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抵在下颌,遂启唇轻声念咒。顷刻之间,指尖淋漓的鲜血渐渐汇聚成一条细长如缎带的血雾,蜿蜒着飞向阵中,血雾逐渐将巨石阵层层围住。
孟纨双眼微阖,念咒未停,血雾范围逐渐缩小,直至将阵中的四个身影紧紧缚住。
阵法周围黑雾缭绕,悬浮于阵法中心的身影像是疼痛难耐,猛将开始挣扎,旋即坠落在地,巨石阵爆裂开来,无数石块四下飞散,阵法随之被毁。
孟纨沾染鲜血的指尖逐一虚点在三个徒弟眉心,呈半透明状的人影自眉心开始,逐渐恢复鲜活的肉.体。
与他的徒弟们一齐被困阵中的那具尸首却毫无反应,确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面部呈青紫色,看不真切形容。
孟纨停止念咒,指尖鲜血淅淅沥沥滴落,尚未有动作,忽见白绮身形一动,朝他面前探来。
白绮伸手扣住孟纨仍在滴血的手指,身形缓缓往前靠近,腥甜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把孟纨的指尖抵在唇边,明显感觉到孟纨的手倏地往后一缩。
白绮手上力道极大,孟纨的指尖抵在她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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