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从脚下深不见底的峡谷中倒灌而上,吹得林零的衣角猎猎作响。
这里是石岩部落正门上方,一处由天然岩石和巨木搭建的、简陋却坚固的投掷平台。
脚下是摇摇欲坠的木板和湿滑的石阶,深渊般的峡谷在身侧若隐若现。林零一手扶着冰冷的岩壁,另一只手护着背包,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她似乎能感觉到,整座岩山都在因为下方撞击而微微颤抖。
直到此刻,站在这令人目眩的高度,林零才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部落大门外的地势全貌。
这是一条长达百米、被两座陡峭岩山死死夹峙的天然峡谷。峡谷最窄处不过十米,最宽处也不超过三十米。这绝佳的地势,既是抵御菌兽的天堑,此刻,也成了一座完美的、无处可逃的石制棺材。
数百名溪谷部落的幸存者,像被倒入瓶中的沙丁鱼,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条峡谷。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挤在最内侧,用拳头、用身体、用一切能用的东西疯狂地捶打着那扇由铁木和兽骨加固过的紧闭的部落内门。
“开门!求求你们开门!”
“救救我们!我们不是怪物!”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不行了……”
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在狭窄的岩壁间来回碰撞、激荡。指甲在坚硬的铁木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徒劳地留下一道道惨白的抓痕,仿佛要将那最后的希望之门生生抠开。
而在峡谷最外侧的入口处,最后几波难民正跌跌撞撞地向里涌入,他们身后,是漫天扬起的、遮天蔽日的尘土。
更远处,黑色的潮水已经涌现。
无数头顶着厚重甲壳、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重甲菌兽,正组成一道黑色的锋线,发出沉闷的、如同战鼓般的脚步声,即将咬住那些跑在最后、体力耗尽的落后者脚踝。
娅索的脸色惨白,她站在高墙边,握着复合弓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大长老的身影,出现在了投掷台的最高处。她的目光扫过峡谷中那些步履蹒跚、脸上带着不祥红疹的病患,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她的眼神像冬日里结冰的湖面,冷硬,不起一丝波澜。
“他们,”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压过了下方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战士的耳中,“是移动的瘟疫。”
她缓缓抬起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指向下方那片绝望的人群。
“放箭。”
命令简单,干脆,不容置疑。
“准备火油。”
整个投掷台上的气氛瞬间凝固。战士们虽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灰石队长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的令旗,准备下达最后的攻击指令。
“等等!”
林零的身影猛地从人群中穿出。
在灰石的令旗即将挥下的瞬间,一只算不上强壮但却异常有力的手,死死地按住了旗杆。
“不能杀!”
灰石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外来者,周围的长老和战士们也都投来了惊愕的目光。
“你疯了吗!”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怒吼道,“你想让瘟疫毁了整个部落吗?!”
“我没疯。”林零没有理会他,她的目光直视着高处的大长老,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发颤,但逻辑却异常清晰,“大长老,您想过没有,杀了他们然后呢?”
她指着下方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几百具尸体,就堆在你们家门口。血水会渗进地里,腐烂的气味会引来天上所有的食腐鸟和地上所有的菌兽。到时候,你们要面对的就不是几百个活人,而是成千上万只被血腥味吸引来的怪物。尸体比活人更麻烦。”
“而且,”她又指向峡谷外侧,“我们的陷阱是用来对付菌兽的,不是用来杀人的。现在把滚木和火油都用在他们身上,等一下兽潮冲过来,你们用什么去挡?用战士的命去填吗?”
她的话让一些年轻的战士,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弓。
“一派胡言!”另一位长老激烈地反驳道,“这里死于瘟疫的部落还少吗?祖宗的教训告诉我们,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带来灾难的源头,你这是在拿我们整个部落的命去赌!”
“我不是在赌,”林零毫不退让,“最大的风险不是这些难民,而是即将到来的兽潮,以及处理几百具尸体可能引发的二次灾难,我们必须把有限的资源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双方争执不下。大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在她看来,林零这种妇人之仁,只会将整个部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向前踏出一步,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够了!异乡人,这里是石岩部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她再次抬起手,准备强行下令。
“祖母,请等一下。”
一个清脆而冷静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打断了大长老即将出口的命令。
所有人都是一愣,回头看去。
只见阿离,那个大长老最疼爱的孙女,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投掷台上。
“阿离?”大长老皱起了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这里正是我该来的地方。”她走到大长老身边,目光投向了部落后山的方向。
“祖母,您看到的不是几百个瘟疫源。”
阿离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下方那些虽然病弱但依然能看出身体强壮的难民。
“您看到的,是几百个免费的、不需要支付任何报酬的矿工。”
“我们部落的黑石山矿脉,因为人手不足,已经荒废了快两年了。上次菌潮,我们又损失了三十多个年轻的劳动力。”阿离的声音在死寂的平台上回荡,“烧死他们,我们得到的是什么?是一堆需要派人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清理的烂肉,是一场可能会持续几个月的恶臭。但如果让他们活下来……”
“让他们去挖矿,去修墙,去做所有最危险、最辛苦的活,用他们的命,去换我们部落的铜器和城墙。这笔账,您觉得哪个更划算?”
“您是为了部落的未来,才选择最稳妥的办法。”阿离走到大长老身边,扶住了她那只拄着法杖、微微颤抖的手,“我也是。”
“只是,您看到的未来,是如何在今天的灾难里活下去。”
“而我看到的未来,是如何利用今天的灾难,让我们变得更强。”
大长老眼中的杀意,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然而,荒原的意志,从不给人从容思考的时间。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猛地从峡谷外侧传来,其声势之浩大,甚至盖过了下方数百人的哭喊。
投掷台上的岩石地面,都随之微微震颤。
所有人脸色大变,齐刷刷地朝峡谷入口望去。
只见一头体型堪比巨象的重甲的菌兽,已经冲到了队伍的最后方。它那布满了厚重角质层和苔藓的头颅,如同一柄攻城巨锤,轻易地便将几个跑在最后的、体力耗尽的难民撞飞出去,化为一滩模糊的血肉。
它猩红的眼睛,穿透了弥漫的尘土,贪婪地锁定了峡谷内这片拥挤、脆弱、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食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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