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王五的梆子响了三声。
自从在顾家遇到那事后,他在家里缓了好些天。
直到现在,那些惨白面孔还经常会在他脑海中浮现。
再次拿起梆子与灯笼回到街巷,他变得十分谨慎。
每每路过顾家老宅附近,他都会加快脚步,生怕再遇到什么怪事。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了那句俗话——好奇害死猫。
以后断然不敢再冒险,毕竟这世上是真的有鬼神。
-
天香楼。
楼高三层,飞檐翘角,门前悬挂的金字招牌熠熠生辉。
看来这无相山庄待遇不错,竟住得起洛中城最贵的地方。
江月明拍了拍昏昏欲睡的余望。
余望迷迷糊糊地靠着他,一睁眼竟有点头重脚轻,身子一歪,险些靠倒在江月明怀里。
江月明眼疾手快,用胳膊支住他:“到了。”
余望伸了个懒腰:“走吧,我们上去。”
“我们?”
“有福同享嘛,我订了两间。”
江月明这几日在洛中住的客栈确实不太舒服,隔音很差,原本也是准备今天换一家的。
不过看余望应该已经在这住了有几天了,莫非是一直订的两间就等着他来?
还是说,另一间房之前有其他什么人在住?
折腾半宿着实累了,江月明暂时也不想思考太多,于是拿出银子递给余望:“那就多谢余令使好意了,不过住店的钱没有让你帮我付的道理。”
余望接过银子反手就扔回江月明怀里。
“一定要算这么清楚?”
看江月明还在认真看他,余望脸上露出无奈又带着几分妥协的神情:“行吧行吧,你非要算就明天请我吃顿饭,保证都点最贵的值回房钱,这总可以了吧?”
江月明点头应下,跟着余望来到三楼的上房。
他先派灵鸽去给程星河传了信。
幽篁里的“入归鸟”,入门便能自由操控灵鸽这类普通小鸟。
传信,探路或引开敌人都不在话下。
半炷香的功夫,他便收到了程星河的回信,这才放心地躺上了软榻。
上房隔音果然好,连续几天没睡过完整觉的江月明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而隔壁房间中,余望正坐在桌旁,从怀中掏出张纸条。
借着烛光能看见那纸条上苍劲有力的小字:井下之人,杀。
那张俊美的脸此刻显得有点可怕,瞳孔中反射着跳动的火光。
这些年,无论怎么挣扎,似乎总有人在阻碍他前进。
年少时想离开山庄,可无论跑到哪里最后都会被抓回来。
等待他的只有残酷的惩罚,被关进暗室,不知昼夜地熬着。
后来他也不想逃了。
逃了,又能去哪里呢?
只有变强,取代那个戴着金面具的人,才能自己掌控命运。
而他,确实也做到了。
房间安静得令人心慌,只有窗缝里传来的呜咽风声,
余望深吸口气,收起眼底的迷茫,他必须打开厌朱镜。
而那个戴着金面具的人曾告诉他,只有江月明才能帮他。
他缓缓起身推开窗户,迎面扑来的夜风吹起他的鸦色长发。
那双淡灰色的眸子比月光还要亮上几分。
紧接着一个身着彩色长裙的女子灵巧地翻进窗户,跪在他面前:“庄主恕罪,属下无能,尚未查出杀手。”
-
翌日,江月明一直在房中梳理厌朱镜的线索,直到傍晚才出来吃饭。
随便在二楼挑了个角落位置,点了几样小菜,又要了壶月下香。
菜还没等上齐,身后便响起了个声音:“江阁主不记得要请我吃饭了?”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江月明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当然记得,只是这两日实在有些累,眼睛又刚好,看东西时间长了总是头疼,所以原本是准备再休息一晚,明日叫余望吃饭的。
没等他同意,余望便直接坐在对面,问小二又要了个杯子,斟满月下香。
醇厚的香味在舌尖慢慢荡开,这月下香果然名不虚传。
江月明也斟满了酒,缓缓说道:“余令使。”
余望抬眸:“嗯?”
江月明没有抬头,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梳理了一天线索,江月明自然也没有忘记余望的可疑。
其实昨天,在顾家老宅遇见余望和程星河时,他看到了暗处还有个人影,是个女子。
余望眯起眼睛,又重新自我介绍了一遍:“在下,无相山庄总令使,余望。”
江月明其实很难理解,偌大个山庄的总令使,理应有很多事务,怎么这人看起来无所事事的。
他放下酒杯问道:“你们山庄,是快不行了吗?”
余望哈哈大笑起来,一向正经的江阁主竟也有如此幽默的时候,倒是比平日里要可爱几分。
余望摸上自己那条受伤的胳膊:“我这两天不是在养伤嘛。”
听到这话,江月明心里又生起几分愧疚,目光移向余望的胳膊:“伤怎么样了?”
余望眉毛轻挑,带着几分玩味问道:“江阁主这是,担心我?”
江月明抿了口酒没搭话,余望也没继续说什么,低下头开始认真吃饭。
或者说,认真挑食…
他把木茸青瓜里的木茸都挑了出来,整整齐齐摆在盘子边,只捡着青瓜吃。
江月明微微皱眉:“不吃木茸?”
说着,夹起片木茸送进自己口中,爽脆可口。
余望没说话,又把面前黑菌笋丝中的黑菌都挑了出来,整整齐齐摆在空碟中。
“黑色的都不吃。”
挑食的人不在少数,不过这还是江月明头一次见有人是按颜色挑的…
江月明边捡着木茸黑菌边说:“余令使…”
未等话说出口,余望停下筷子打断他:“咱们也算共同经历过生死了,别总余令使余令使的叫了,喊我名字就行,月明~”
江月明:“…”
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接上刚才的话:“昨夜在顾家偏院,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人。”
他并不是在问余望是不是看到了其他人,而是确定余望看到了。
虽然他怀疑余望和灰衣老人的死有关,但他还是希望能从余望嘴里听到个答案。
余望微不可察地顿住筷子,坦诚说道:“是我属下,无相山庄的云副使。”
其实他刚刚醒来那天,就派人去顾家打探了,只是那时地窟上假山还在,并没发现什么。
昨晚他们也是一起来的,只是见到江月明后,他不想解释太多,就让云副使先躲起来了。
他从怀中拿出那张纸条递给江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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