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落雪,孤山埋骨。
不知是何人所提议,太学的开学典礼竟是在陵墓前举行的。
累累的坟茔埋着森森的白骨,皑皑白雪淋着芸芸书生
……
“昔之君子,成德立行,身没而名不朽,其故何哉?学也。学也者,所以疏神达思,怡情理性,圣人之上务也……”
祭酒清冽的声音随着庄重的冷风缓缓传来。
只见他身着白衣中单,外披皂领缘青罗衣,下装赤罗裳,冠带随着风徐徐飘扬……
池棠的目光划过祭酒宛若冠玉的面容,不由得猛地一愣,这面容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是她在宫宴上因其俊秀而举杯致意的公子。
想到这儿,池棠转悠了一下灵动的眸子,若是记忆没有出错,这位祭酒大人的性子倒是有趣的很。
仪式已然接近尾声。悠长庄重的钟声自山林传出,又在陵墓群中回荡绵长。沈青虽对皇上的任命有些许偏词,但站在祭酒的位置上,看着坛下乌泱泱一片白衣书生,他仿若看见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朝堂。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也许,与其将朽木上的污垢洗去,不如直接用新木取代朽木。沈青微微勾起嘴角。
“棠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朱砂点的怎么样?”
刚举行完入学礼,林溪便迫不及待地拉住池棠的手,撒娇似的让池棠帮自己看看眉间用来启灵智的朱砂点的如何。
池棠一向对爱撒娇的仙女毫无抵抗力,故作深思地仔细端详着林溪的脸庞,饶有深意的点点头,又故作惋惜的摇摇头。
见池棠是这副神态,林溪忍不住紧张地眨了眨眼,语气有些迟疑:“不……不会超级丑吧QAQ”
池棠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在想,如此巧笑倩兮的美人,竟无法求娶。真是令人惋惜啊~”故作抑扬顿挫的语调一下子就把林溪给逗乐了。
林溪一扫先前的紧张,长呼一口气。弯着可爱的琥珀色眸子,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为了逃避皇后的“口头婚约”,林溪模仿着池棠,也想着进入太学这一“避难所”。一向宠溺女儿的林御史自是全力配合,通过林溪祖父在文官里的人脉也为林溪拿到了一封入学推荐信。
只是林溪此前从未计划过进入太学,学识方面也不过止步于幼时识字与后来看的些许杂文。
这也使得临近开学的几天里,林溪总是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担心自己入学后在同龄学子前出丑。焦虑的情绪堆积到入学礼时,已经从原本担心自己才疏学浅蔓延到担心自己仪容不整了。
两人相伴着走回学堂。许是因为参加入学礼的均是新生,故而从陵墓回学堂的路上,众人均是约着好友,窃窃私语着。
林溪在有些嘈杂地环境里渐渐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往常一丝俏皮:“棠棠,你看到祭酒大人了吗?”
池棠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溪语气中的些许狭促之意,却又不明白她在唱哪一出,只得迟疑地回复道:“看……到……了,怎么了?”
林溪欢快地跳到了池棠面前,一边倒着走,一边笑着看池棠:“我似乎记得,前不久的赏花宴上,棠棠似乎有和他举杯致意哦~”
池棠一时语塞,颇为无奈地望着林溪:“我那时又不知道他就是沈青,只不过因为他长得颇为俊秀,才多看了几眼。一时被察觉,缓解一下尴尬而已。”
“哦~颇为俊秀~”林溪一向爱八卦,此时,更是把八卦作为了缓解压力的一种手段,因而语气更是抑扬顿挫了起来。
“好啊,木木。你现在又来精神了是不是?恩将仇报呀,木木!”池棠若不是顾着路上人多,早就掐住林溪那软软的脸颊了。
“不听不听!棠棠,沈青既已被任命为祭酒,往后在学堂里,恐怕是要常常遇见的了。你可要注意些了,莫要再多看几眼哦~”林溪半是调侃半是叮嘱道。
“谁会爱上自己老师啊?”池棠撇了撇嘴,“你知道吗?当沈青与祭酒划上等号时,他与我就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
“不是一个物种?”林溪对这个说法甚是新奇。
池棠挑了挑眉:“要知道,正如同伙计忌讳爱上店家、患者忌讳爱上医师,做学生最忌讳爱上师长了!你要明白,无论才华有多横溢,容貌有多惊人,只要成为了你的老师,他和你就不在是一个物种了!”
“可沈青应该不会直接为我们授课吧?”林溪有些迟疑,“我听说他好像只负责最终的考核……”
“此言差矣。”池棠故作高深,“你读书浅,尚不明白。这才是最最恐怖的。他掌握着考核,就仿佛握住了你的咽喉,我问你,可爱的兔子应该爱上满脸横肉的屠夫吗?可爱的兔子会欣赏满脸横肉的屠夫吗?”
林溪一愣一愣的,虽说自家好友在自己面前一向思维跳脱,语出惊人。可今日之言,仍是令林溪有些难以接受。毕竟,沈公子的脸如何和满脸横肉的屠户挂钩?
“点完朱砂啦?”钟小公子懒散而又骄纵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怎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呀?”
两人均是一抖,尤其是池棠。作为第一个将沈公子与满脸横肉的屠户挂钩的勇士,她这时候总是格外脆弱的。
池棠扭头发现是钟期,一边悄悄松一口气,一边又用余光默默环视四周。
“让我也来听听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嘛!”钟期一向随心所欲,也不顾忌他人对自己凑到两个女子面前而表露的异样眼神。
“一则警世箴言罢了。你怎么也来太学了?”池棠忙着偷偷检查自己背后说的坏话有没有被正主听见,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拜托,池家大小姐。我入学可比你早很久哎!”钟期又在悠悠闲闲地摇那一柄骨扇,“我这不是担心你记不得回学堂的路,特意来接你了嘛!毕竟,每年都规定这一段路必须由学子自己步行,不允许车马代驾,而你又是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
“哦~谢谢好心的留级钟公子!”池棠熟练地怼了回去,“我一定向浸在太学多年都未能成功结业的钟公子好好学习东南西……西北的”
池棠的余光突然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语气不由得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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