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太招摇了?”为了防止以后也被扣黑锅,阿沅便微微蹙眉,满含担忧地询问了一句。
水琮一脸疑惑地看过来:“这有什么可招摇的?”
“圣儿毕竟只是个……”
庶皇子还未说出口,就被水琮打断了:“圣儿既是朕的长子,又是龙凤胎中的龙子,自然当得这番招摇,而且……”他放下筷子,眉心蹙起略带不悦:“你这做母妃的,怎能贬低自己的皇儿,旁人说招摇也就罢了,怎的你先开了口?”
这不是怕你日后觉得她们母子人心不足么?
心里吐槽着,面上却一副惭愧地低下了头,温声自责:“是臣妾不好。”
水琮听到珍妃柔柔的语调,原本有些恼怒的情绪霎时间就没了,他哪里不知道珍妃的顾虑,她娘家不显,身居高位却无底气,对两个孩子格外在乎,生怕圣儿过于招摇招了旁人的眼。
只是……
圣儿是皇子,还是皇长子。
无论他这个当父皇的是否为他打算,他从出生那一天起,便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
所以,与其韬光养晦,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给圣儿明目张胆的偏爱与袒护,省的圣儿日后变成第二个安王,当年宸妃那般受宠,可她的儿子安王,却一生坎坷,并没有享受许多宠妃之子的荣光,反倒因为母妃的错漏,受尽了苦楚,最后之所以跟太子相争,也是因着心底的不服气。
“你呀,就是想太多,难不成朕还护不住自己的儿子?”水琮捏了捏她的手,又重新拿起筷子用膳,见自己的两个小弟弟啃完了薯饼,还十分有哥哥爱的又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这俩父皇还没取名字么?”
“本该过周取的,可你也知道……”
这俩孩子快过周的时候,甄太妃复宠了,这俩孩子便被‘抛诸脑后’了,好在储云英并不是掐尖要强的性子,没名字就没名字吧,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水琮蹙眉:“那老妇当真是不像话。”
如今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了,水琮直接喊自家亲爹的妃子喊老妇。
“陛下也不怕旁人听见了乱传出去。”阿沅嗔怪地睨了他一眼,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捏着汤勺给他舀汤。
“这里是永寿宫,怕什么?”
水琮对阿沅的能力还是很
相信的,好歹阿沅当了三年的实权妃嫔,哪怕如今宫权交出去了,一个小小永寿宫,想要扎紧篱笆墙还是没问题的。
阿沅抿嘴没说话。
怕,肯定是不怕的,但她并不想做皇帝的垃圾桶,什么负面情绪都往她这儿丢。
所以她立即转移话题:“两位皇子眼看着长大了,明年就要启蒙,总不能一直没名字,不若等会儿陛下去宁寿宫请安时问一问圣人?若他没安排,便直接叫礼部拟了名字交上来便是。”
总比一直当个序列号皇子强吧。
水琮点点头:“好。”
正好宁寿宫气氛有些压抑,也不需要费劲想话题了。
作为继承皇位的儿子,他这个皇帝必须表现出一番孝子作为来,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是真找不到话题跟太上皇聊了。
本就不是多亲密的父子关系,聊国事太上皇受刺激,聊孩子他后宫也才小猫两三只,总不能父子俩坐在一起聊女人吧。
找到话题的水琮吃完了饭就一抹嘴走了。
阿沅叫乳娘将两个孩子抱了回去,自己则是扶着金姑姑的手臂打算回后殿去沐浴,皇帝侍疾不可能侍疾一整夜,既然今天来了永寿宫,可见晚上是要在永寿宫留宿的。
水琮出了永寿宫便打算直接去宁寿宫。
却不想刚走过隆福门就看见坤宁宫的紫珊姑姑站在路边等着,见到他们率先跪地行礼请安,等水琮叫了起后才说明了来意:“禀陛下,皇后娘娘询问陛下今年去行宫避暑的宫室可还按照往年的规矩来?”
水琮愣了一下。
倒是没想到皇后会突然派人来问这个。
随即一想,往年宫室都是按照旧例,珍妃住飞鸾阁,其它妃嫔住凌波仙馆,后来入宫的四位贵人住漪澜殿,珍妃一般不太管这些,多是水琮当年定好的住处,但今年不同,多了几个有孕的常在,她们再跟答应挤在凌波仙馆就不好了。
水琮思索片刻,道:“一切遵循旧例,只三位常在挪去凉信殿居住便可。”
凉信殿空间大,住下三个有孕常在绰绰有余,而且凉信殿后殿宫室多,到时候住乳母稳婆之类的,也不怕住不下来,算算时间,这三个常在怕是都要在行宫生产了。
“是,奴婢这就回去禀告皇后娘娘。”说完
,紫珊便行了个礼退下了。
至于宫里那些想着帮娘娘争宠的嬷嬷们的吩咐,她压根提都没提。
当然,回去肯定不能这么说。
等看见皇帝往宁寿宫的方向去了,紫珊心知有了好借口,便心情极好地回了坤宁宫。
“紫珊姑姑,怎么样了?陛下可曾说什么时候来见娘娘?
一进门,就被几个宫女给围住了。
这几个跟皇后带进宫来的贴身侍婢不同,她们都是内务府分过来伺候娘娘的,比起恬儿得皇后信重,她们在坤宁宫中就有些尴尬了。
所以……
她们便想着,若能帮着娘娘争得陛下宠爱,想必娘娘也能更加信重她们几分。
所以才求了紫珊姑姑今日去尝试一番,不过这会儿看紫珊姑姑的反应,显然是失败了。
果不其然,紫珊姑姑叹了口气摇摇头:“陛下急着去给圣人侍疾,无暇理会我的话。所以试探自然而然的没成功。
几个宫女失望地‘嗷’了一声,然后一哄而散。
紫珊姑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默默跟着一个宫女身后慢悠悠地走着,路过坤宁宫花园时,还不忘交代小宫女下剪子的时候轻一些,别伤了脆弱的花骨朵儿。
谁也不知晓,温柔的紫珊姑姑此时目光幽幽地盯着宫女的背影,幽深的眸光好似毒蛇的信子。
【宴安鸠毒】
这个技能本身就昭示着紫珊那极度善于伪装的性子。
宫女绕了几个弯,终于与自己的上司碰了面。
“怎么样?
“不行,那个叫紫珊的太没用了。
宫女跺跺脚,许是慌张又或者恐惧,不由自主地啃咬着指甲。
“圣人眼看着就要去赤水行宫,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怎么办?陛下不来,总不能奴婢将人强掳来吧。
老嬷嬷也是眉心蹙紧,只恨这个皇后一点儿用都没有:“皇后不行就找那几个贵人,总之陛下必须在承乾宫、景仁宫或者坤宁宫里才行。
只有在勋贵的宫里出事,才能离间勋贵与皇帝之间的关系。
“圣人已经定下九皇子的去处,咱
们必须速战速决。”
若是九皇子的过继圣旨下来了那她们一切的努力就都白废了甄氏筹谋了将近二十年的计谋将彻底没有了希望。
这怎么可以!
“可陛下根本不喜爱那几个贵人。”
侯玥儿刁蛮陈仙蕊虚假马沁月木讷柳雪胆小……指望她们几个还不如指望天降神雷
老嬷嬷也有些无语她是真没想到啊这勋贵的女儿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不若咱们在永寿宫动手?”
只要皇帝在永寿宫出了事珍妃那个儿子这辈子都别想翻身太上皇肯定更愿意支持九皇子。
老嬷嬷眼神瞬间怪异。
她难道不想么?
这不是压根进不去永寿宫么?
若能进去永寿宫她早进去埋雷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地选了坤宁宫可没想到啊这皇帝是真不爱来啊初一十五都懒得做面子情只来坐一会儿就回去乾清宫。
叫接头的宫女‘滚’了老嬷嬷继续老实巴交地扫地。
突然眼前冒出一个人影来。
老嬷嬷诧异抬头看见那身品级女官的宫女服刚准备屈膝行礼就被掐住了脖子紧接着连一声都没发出就听见了一声脆响。
‘咔哒’
直到半个时辰后坤宁宫地后花园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地尖叫声。
只见原本在扫地的老嬷嬷此时抱着笤帚倒在地上脖子软哒哒的坤宁宫霎时间乱作一团就连已经睡下的皇后都被迫起了床。
她叫人去唤了太医。
太医上手一摸先是心里一个咯噔随即又骤然松了口气:“这是脖子摔断了。”
脖子摔断了?
她们还记得发现嬷嬷时候的景象她还抱着笤帚呢显然是扫地到一半倒下的。
难不成这嬷嬷突然倒下就把脖子摔断了?
太医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嬷嬷的脖子。
没有任何痕迹。
显然不是人为勒断的只后颈左右各有一个青紫的黑点儿太医没多想毕竟人的骨头再怎么脆弱也不可能被两根手指捏断不是么?
牛继芳按着额角刚睡下就被唤醒的滋味儿不好受但她宫里死
人了,她必须得起身出来,所以语气有些不耐地道:“既然是意外,便挪出去吧,好生安葬了。”
“是。”紫珊姑姑出列屈膝将事情揽了下来。
“对了,她家中若还有人便给些抚恤,好歹伺候了这么久。”
牛继芳又叮嘱了两句,才起身回了寝殿继续睡觉去了,紫珊姑姑接了任务便安排人将老嬷嬷用草席裹了送出宫曲。
好生安葬?
怎么可能,紫珊姑姑直接叫人将她扔去了乱葬岗。
这种想要给主子计划捣乱的人,就该死无葬生之地。
还有那个小宫女……
紫珊姑姑笑得温柔极了,声音更是轻柔和煦:“倩儿,你且盯着些,不叫人乱嚼舌头根子,坏了娘娘的名声,可是要拿你是问的。”
倩儿心慌慌,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
但还是出列应道:“是,姑姑。”
坤宁宫一个洒扫嬷嬷暴毙了,据说是年岁大了头晕的厉害,一头栽倒在地上,却命不好直接摔断了脖子,这样的事天还没黑就传遍了东西六宫。
“谁知道是不是意外,说不定呐,咱们那贤惠的皇后娘娘也不似表面那么‘贤惠’呢”
“阿弥陀佛,坤宁宫发生这样的事,也着实晦气了些。”
“天气越来越热,每日下午去御膳房多提一桶绿豆汤吧,可别叫咱们宫里的人也晕过去,再摔断了脖子。”
“……”
每个宫里都有着不同的说法,阿沅得知消息时,正在熏头发:“脖子断了?”
金姑姑抿了抿嘴,脸色难得凝重:“紫珊出手了。”
“挺好,看来是听到了重要消息了。”阿沅先念了声佛号,才继续说道:“看来又有人不老实了。”
若非听到了对永寿宫不利的消息,紫珊绝不会出手。
“明日奴婢去一趟御花园。”
紫衣消息灵通,定知晓是因为什么。
阿沅不置可否地应了,她头发刚用熏笼熏干了,水琮就踏着夜色来了。
他只和阿沅寒暄了两句,便自觉地去沐浴去了。
等他沐浴完了回到寝殿,阿沅已经靠在枕头上昏昏欲睡了,他看了有些好笑道:“既然困了就先睡,又何必强撑着?”
“臣妾想等陛下一起嘛。”
许是睡意上头,语调比起平时多了几分黏糊,惹得水琮迫不及待地进了帐子,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不一会儿,又一脚将被子蹬开:“今年的天也热得太早了些。”
“是啊,臣妾也是惹得没法了,陛下,咱们今年还去行宫避暑么?”阿沅翻了个身,半个身子赖在了水琮怀里。
实话说,这样的姿势她挺舒服,可皇帝肯定被压的难受,但从阿沅进宫起,水琮就很喜欢这个姿势,所以阿沅如今已经有了反射性了,水琮一躺下,她便自觉地歪进去。
“去。”
水琮抬起胳膊揽住她的肩头,埋头在她发间深深吸了口气,氤氲着的香气涌入鼻腔,叫他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骤然放松了。
就是这个味道,叫他无比迷恋且沉迷。
很久以前,他曾以为是内务府上供的熏香,便叫内务府照着永寿宫的份例上了一模一样的东西到乾清宫,等东西到了手,水琮才发现,这种香气是珍妃身上独有的。
许是就是体内自然而然散发的味道吧。
阿沅缩了缩脖子,若是知道水琮的想法,定会告诉他,这是百消草的作用,并非什么好闻的香气,反而是所有味道消除掉之后‘干净’的味道。
“那太上皇还去么?”
“去。”
水琮又是简洁的一个字,他被药剂熏得有些昏昏欲睡,却还强打着精神回答道:“这一去,父皇就不打算回来了,赤水行宫环境比较好,更适合养病。”
“真的?”阿沅惊讶地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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