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带着林黛玉从宫里回了家,一路上都在复盘今天在宫里说的每一句话。
当然,也没忘记复盘她所听到的消息。
越复盘越觉得心惊。
东西各六宫,皇帝所有的妃嫔全都住在东六宫,只有珍妃一个人住在了西六宫,乾清宫与坤宁宫为中轴,乾清宫为皇帝寝宫,他出了门,往前走便是月华门,出了月华门拐个弯就到了长街,边上第一个宫室便是永寿宫。
往后走便是隆福门,出了隆福门便是翊坤宫,可翊坤宫中无人居住,皇帝便是从隆福门走,也是直奔永寿宫。
整个西六宫……
那两道门仿佛便是为了珍妃而开的。
再看子嗣方面,如今宫里一宫有四个有孕嫔妃,其中三人怀孕后,也只是从答应升为了常在,享受的是贵人份例,住的依旧是偏殿,也就是说,便是生下了皇子也顶多是个贵人。
可若是生下的是公主呢?
能不能升位份还真不好说。
更别说如今宫里还有个得皇帝万千宠爱的大公主,这位不仅母妃是宠妃,自己更是龙凤胎中的凤凰,还是大年初一的生日。
早些年接到家中的信时,总能从中看见‘元春是大年初一生辰,是个有大福气的’这样的话,可自从龙凤胎皇子皇女出生后,这样的话便再不敢说了。
还有宝玉……
出生时嘴里含了一口玉,如今家里又开始说宝玉是顶顶尊贵的人了。
想着过几日女儿就要入宫做伴读,贾敏便想着趁着入宫前带着黛玉去一趟荣国府认认门,毕竟是外祖家,人到了京城若是连外祖家的大门都没登过,也着实不好看。
更别说……离家多年,她也确实想家了。
嫁了人的日子好不好过?
贾敏给不出答案,但肯定是不如娘家好过的,在娘家时父亲疼母亲爱,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紧着她这个姑娘的心思做活,整日里看一些风花雪月的书,脑子里绝对没有官位仕途这种东西,出门交际,母亲喊了,愿意去便只需换上漂亮的衣裳坐在旁边无忧无虑的当摆设。
哪里像成了亲后。
每日里看不完的账本子,训不完的话,人家下了帖子就得上门,说话时耳朵都得竖着,生怕漏了哪一句给夫君带来大祸患
,更别说这些夫人间说不完的小话,打不完的机锋。
贾敏怀念闺阁中的日子,自然也就更想念她的母亲。
往荣国府送了消息,说是明儿个归宁。
贾母接到消息就把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都喊了过来,大儿子贾赦续娶的妻子姓邢,出生不大好,父亲是个九品县丞,早早死在了任上,她为了带大亲兄弟,硬是退了亲没成婚,一直给亲弟弟说了媳妇儿才松口嫁人,这会儿邢氏已经是二十一岁的老姑娘了。
贾赦也不知道自家老娘到哪里找的这样一个老姑娘,愣是逼着他成了亲。
他是纨绔不假,但他那是被亲祖母娇惯坏了,长这么大就没干过什么坏事,平时也就喜欢玩个古董赏个字画啥的,当然,贪花好色是男人本性,他是爱讨小老婆,但也没强迫人家,这两厢情愿的事情,能叫放浪形骸么?
自从袭爵了,那将军的名帖都在亲娘手里攥着,他这将军做的窝囊。
原本张氏在的时候,他虽然纳妾却也敬重妻子,如今?
管他的。
反正亲娘都不喜欢他,他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喜欢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呗。
再说了,这府里中馈都交给了二房,他这当家做主的反倒成了外人。
所以这会儿坐在荣庆堂里面,他双手环胸,对身边的妻子邢氏更是直接无视,邢氏本就是小门户出身,在娘家时还泼辣的起来,进了这高门大户反倒畏手畏脚,再加上丈夫不喜,她更是没有底气。
老大两口子不吱声,老二两口子,贾政倒是捋着胡须,脑中翻江倒海,寻思着怎么从妹妹这边下手,攀上林如海:“……这无论是留京还是外放,总好过做个员外郎。”
“此事……当从长计议。”
贾母沉吟许久,才缓缓开了口。
孙女前程是很重要,但若是儿子真能立起来,对贾母来说便是更欢喜的事了。
只是外放……
“到底不如京官。”在外面官位再高又如何,皇帝没看见你,便记不住你。
贾政苦笑:“儿子难道不知道外放不如京官么?只是咱们总有往上走一走的,这工部……人员冗杂,光员外郎就有八个,咱们这位陛下正当年,若亲政了肯定要大刀阔斧整改,到时候咱们这些走荫恩路子的,
怕是头一个倒霉。”
“二弟也着实想太多了,太上皇还在呢。”
贾赦觉得自家二弟有点儿杞人忧天,太上皇龙精虎猛,前两年还有皇子出生,活个十年八年的没有问题,哪里需要担心陛下下狠刀。
这话……
不能说不对,但肯定没道理。
哪个皇帝愿意头上一直有人管着?
便是自家大哥,也就是个愚孝的,但凡脑子活一点儿,自己一家子日子都没这么好过。
贾母横了贾赦一眼:“你可闭嘴吧,一天到晚没学个好,我不求你读书上进,好歹干点儿正经活儿,天天不是这个小老婆就是那个小老婆的,我说你我都嫌丢人。”
贾赦低头没说话,心里不是没意见的。
他为什么找小老婆她难道不知道,还不是因为这个继室他不满意么?
“其实……只要元春能在宫里站稳脚跟,老爷的官位也就不必烦忧了。”王夫人声音不大,还有些温吞,说话也带着迟疑,俨然一副笨嘴拙舌的样子,话却说到了母子几个的心坎里:“不看旁人,只看林姑爷,当初不也只是个七品的巡盐御史,借着珍妃娘娘的势,才做到如今的布政使。”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轻咳一声:“与其指望林姑爷,倒不如学着林姑爷,等元春进了宫得了宠,陛下定然不会不关照荣国府,毕竟那可是元春的娘家。”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确实。
林如海的晋升之路走的太叫人眼红了,只因为林氏出了个娘娘,他便得了重用。
贾母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
倒是贾赦说了句公道话:“那林姑爷还是探花郎呢。”
哪里是老二这个考了七八次都没考中举人的穷酸秀才能比的?
当年若没老爷子临死前求了个恩典,老二这辈子别想当官。
贾赦这句话没能刺伤王夫人,到叫贾政气了个内伤,回去后便砸了书房,惹得那群清客睡下了还得爬起来劝人,没法子,毕竟靠着荣国府养着呢。
钱难挣,X难吃,受着吧。
贾赦倒是不知道自己一句随意怼,怼的贾政大半夜差点吐血,第二天一早就换了身新衣裳,整个人神清气爽
地在院儿里等着。
贾敏一早就起了身,只吩咐丫鬟仔细着些,别把姑娘吵醒了。
昨儿个跟着那位小公主玩了半日,回来后用了晚膳便睡下了,贾敏既要忙着次日归宁的礼品单子,还要担心自家女儿夜里有没有起热。
好在只是累了,这一夜孩子呼呼大睡,一点儿都不知晓老母亲操碎了心。
就连贾嬷嬷都忍不住嘀咕:“难不成真是宫里头龙气养人?这才进去半天,姑娘的身子瞧着就没以前那么弱了。
若是以前,贾敏听了定会往这个思路上想,可自从察觉出贾嬷嬷的不对劲之后,她就开始观察起了贾嬷嬷,发现……她确实有引导她胡思乱想的意思。
偏偏……贾嬷嬷太真诚了,就好似她真的这般想一样。
“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这里是京城,不是姑苏,万一说错了话被人拿住了错处,我可保不住你,不仅保不住,恐怕还要连累老爷。
贾嬷嬷闻言缩了缩脖子,立即讨饶:“是老奴失言了。
说完了还打了自己的嘴两下。
这才离了京城几年,怎就忘了这么一回事呢?
贾敏‘嗯’了一声,才让人继续收拾,也因着她发了怒,原本还有些动静儿的下人们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比起荣国府的规矩散漫,林家的规矩是顶顶的严格。
“太太,姑娘醒了。
随着大丫鬟的禀告,很快,刘奶娘便抱着林黛玉从外头走了进来。
小小的人儿这会儿还带这些起床气,小脸儿懵懵的,显然还未完全醒过神来,等见到了贾敏,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太太。
嘴里喊着,手便伸了出去。
贾敏赶忙抱过来拢在怀里,先摸了摸后背,见不凉才松了口气,又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晨起阴凉,下次可要穿件披风才能出门。
“好。小黛玉是个乖巧性子,打了个呵欠便将脑袋耷在了贾敏的肩窝。
刘奶娘则搅着手指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贾敏见不得她这副胆小模样,可到底是女儿的乳母,便开口斥道:“有话就说,何必如此作态?
“太太。
刘奶娘踌躇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太太可还记得去年出现的那一
僧一道?
贾敏的脸骤然白了。
这样的事情她哪里会忘记,可是:“你提起这晦气事想要作甚?
“回禀太太。
刘奶娘立即跪了下来,只喊了一声眼泪就下来了:“太太,姑娘是奴婢奶大的,奴婢着实心疼姑娘,那一僧一道来的蹊跷,昨儿个太太带着姑娘入了宫,奴婢跟林旺家的说起京城的事儿,才知晓了一件蹊跷事,这一晚上奴婢心里头是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这才想着,这事儿哪怕太太生气,奴婢也要告知。
贾敏蹙眉:“你说,我听着。
“太太,您可知晓那保龄侯。
“自然知晓。
那保龄侯还是她的表兄呢,只是打小未曾见过,只知道不是个康健的。
“那您可知晓,前两年保龄侯还差点死了,宫里的太医都摸到死脉了,结果来了一僧一道,给了保龄侯一剂药,只说他命不该绝,第二天那保龄侯就好了。
啊?
贾敏手指猛然攥紧,背脊冒出一层冷汗来:“这事儿是林旺家的说的?
“是啊,太太,若太太不相信,可以叫林旺家的来问问。
“那还等什么,快去喊来。
不需要刘奶娘去喊,外头打帘子的小丫鬟已经很有眼力见地跑了,不一会儿,林旺家的就进了门磕头,贾敏也不多言,直接就问了。
林旺家的一听是这事儿,也是一拍大腿激动地道:“……是有这么回事,都说保龄侯肯定是十世善人转世,否则那神仙怎么会救他一命呢?
林旺家的更是将当年佛寺盛行,整个京城檀香弥漫的场面给叙述了一番。
贾敏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若保龄侯真是那一僧一道治好的,那他们对林黛玉的批命……不能见外男……
“可,可接下来玉儿可是要进宫做伴读的。
所以说,怎么可能不见外男呢?
“皇子能是外男么?皇子都是龙子,都不是凡人。林旺家的理所当然地说道。
贾敏脑海中莫名又响起刚刚贾嬷嬷的那句‘龙气护体’。
“罢了,便我一个人回去好了。
贾敏一拍桌子,娘家是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过自己的女儿。
这么想着,不知为何贾敏只觉得心头桎梏一松,整个人都有些脱力,休息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了起来,吩咐刘奶娘:“你留在家里好好伺候姑娘,我下午便回来。”
“是,太太。”
贾敏让林旺将礼品全都装到了板车上,这才带着丫鬟婆子还有小厮,浩浩荡荡地去了荣国府。
荣国府的正门偏门早就得了消息,贾敏一来便开了门,一路迎着马车进了院子深处,一路走到了内院门才下了马车上了轿子,轿子晃晃悠悠又走了许久,才到了荣庆堂的院门外。
荣庆堂内,贾母早就带着两个儿媳等着了。
贾敏一进正屋的门,便被贾母抱了个满怀:“我可怜的女儿,这十多年我们母女未曾见面,可想死娘了。”
十几年未曾见面……
几个字说的贾敏心中犯酸,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
“母亲。”
她抱了回去。
母女俩抱头痛哭。
哭了好一会儿,王夫人和邢夫人上前劝说,一人拉着一个擦眼泪加安慰,王夫人拉着老太君,邢氏这个新媳妇则拉着贾敏,面上有些尴尬……毕竟还是头一回跟这个姑子见面呢。
说完了知心话,擦去了眼泪,贾母又赶紧询问起了黛玉:“我那外孙女儿呢?怎么也不带过来给我瞧瞧?”
“母亲,黛玉身子弱,昨儿个进宫怕是累着了,晨起有些咳嗽,我便做主叫留在家里歇一歇,未曾带过府来。”贾敏不好说是为了躲外男,所以便只好拿林黛玉的身子说事。
提起林黛玉的身体,贾母又是一通哭。
哭完了又问:“可曾叫宫里的太医看看?不若拿了府里的名帖去请个太医。”
“母亲,家里如今正供养着致仕的太医呢,珍妃娘娘也说要叫周老太医给玉儿把把脉。”
周老太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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