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自打顶上喜帕,便只能由夫君揭开,所以陈喜丫这一路行来,从未在人前拿下过喜帕。平时吃食喝水,都由桃儿掀起花轿的帘子送进去,她总是等着帘子放下后,才会拿下喜帕吃东西。在路上需要方便时,也由桃儿扶着走到僻静处,等桃儿走远了,才顶着喜帕方便。为了以最好的模样嫁入傅家,陈喜丫出门时,只穿了一身红裳,昨日在山中野栈里好好地洗了一个澡后,才换上了正式的喜服。
外面的人都用蒙汗药给药翻了,这花轿里的也一掌给劈晕了。
喜服有三层,陈喜丫穿得不容易,现下沈秀剥的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剥下了衣裳,她已累了个满头大汗。
“累死我了……呼……”沈秀把喜服抱起,放在一旁,拿了准备好的布衣给陈喜丫穿上后,把她抱出了花轿。
沈峰走近接手,把陈喜丫扛在了肩头。虽说事情已经做了大半,可沈峰还是不放心妹妹,“妹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都想了四个多月了,什么都想清楚了!”沈秀一边说,一边褪下外面的黑衣,穿起了喜服来。
“你若在桑溪镇出事,哥哥来不及救你的。”沈峰最担心这个。
沈秀干脆地把厚重的外裳一穿,拇指擦过鼻尖,得意地道:“兄长未免太小看我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若是跑起来,马儿都追不上!”
沈峰扫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送亲队,“万一他们半途见过陈喜丫……”
“不可能!我悄悄跟了一路,他们谁也没见过陈喜丫的脸。”沈秀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就算不能让桑溪镇百姓与青山寨化干戈为玉帛,至少也要报了傅春锦的赠米之恩。
沈峰还是有些忐忑,总感觉妹妹入了桑溪镇后会出什么大事。
“妹子……”
“兄长你瞧瞧我,好看么?”
沈秀顶起了凤冠,如今大红喜服在身,在月光下尤为娇艳。
沈峰看呆了眼,笑道:“我家妹子肯定好看!”
“二姑娘好看极了!”一旁盯着动静的小喽啰也忍不住开了口,直勾勾地盯着沈秀。
沈秀斜眼瞪了过去,“皮痒了?”
小喽啰连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沈秀笑着坐入花轿,一手掀帘,一手把自己的黑衣裳抛了过去,“兄长回去吧,就照着先前我们说好的来。”
沈峰一把接住,点头道:“妹子,你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沈秀嫣然一笑,放下了轿帘。
沈峰给附近的兄弟们递个眼色,“留两个人在林中守着,别让野兽过来,他们若有人醒了,你们就快些走,莫要让他们发现了。”
“是!寨主!”两名小喽啰点头,钻入了林中。
沈峰再望一眼孤零零地立在月下的花轿,把嘱咐全部咽下,带着陈喜丫离开了这里。
也是奇怪,沈秀明知道自己并不是新娘,可在花轿中坐得久了,竟难以自抑地生了一丝雀跃之意。
她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喜帕上的鸳鸯,花轿放下帘子后光线昏暗,一时也看不清这对鸳鸯绣得如何。
喜服在身,喜帕顶上,她在喜帕下哑然笑了笑。
傅冬青半夜逃婚,已经被人“请”上了山,明日肯定是没有新郎拜堂的,那揭她喜帕的应该只有那个傅大小姐了。
那日赌坊中匆匆一瞥,沈秀总是会想起傅春锦强忍眼泪的脸庞。
就算新郎逃婚了,可新娘花轿已至,照例也是不能劝回的,沈秀笃定自己可以借着陈喜丫的身份在傅家住下。
傅春锦若来揭她的喜帕,沈秀心湖微乱,她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寻常女子摊上这样的事,应该是笑不出来了吧?傅春锦只怕这几个时辰也不好过,沈秀本来就是来报恩的,她好像也应该安慰傅春锦几句。
沈秀思来想去,一时拿不定主意。
天边渐渐显出了一线鱼肚白,昏迷多时的送亲队悠悠转醒。
轿夫们以为自己是太累了,所以一合眼便睡沉了。四人看了一眼天色,连忙爬了起来,唤醒了睡在一旁的其他人。
众人收拾了一会儿,媒婆捋了捋鬓发,一挥小手绢,喜滋滋地道:“今日可是陈姑娘的大好日子,可无能误了吉时。”说着,她扫了一眼轿夫们,“哥几个把轿子颠起来,咱们热热闹闹地把新娘子送上傅家!”
“好!”轿夫们已经惯了这个行当,当下把花轿一顶,沿着山道一路颠了下去。
“砰!”
沈秀连忙踩着轿壁两边,稳住身子,刚欲张口,又强忍住了。她这会儿可不能开口,毕竟她与陈喜丫的声音大不相同,等到了傅家,她装模作样地哭个一夜,第二日沙哑着嗓音出来,日后就算嗓音有异,也有个由头,可以推说是哭坏了。
轿夫们听见了新娘的动静,前面的两个大笑了起来。
“小娘子莫怕!”
“哥哥有分寸,颠不坏你!”
劳大叔与桃儿回头含笑看了一眼花轿,虽说知道自家少爷是个什么人,可总归也盼到了成亲的这一天。
也许,少夫人入门之后,少爷会突然有担当了呢?
花轿一路热热闹闹地走过湾河石桥,穿过写着“桑溪”二字的石牌坊,候在牌坊边上的锣鼓队便跟在了花轿后面,吹吹打打了起来。
沈秀被那四个轿夫颠得七荤八素的,此时听见外面的锣鼓声,她只觉脑袋要炸了似的,只觉新娘子真是个受罪活。
劳大叔加快了脚步,跑到傅家小院大门前,把准备好的炮仗提了出来,点燃又噼里啪啦地炸了一阵。
她……要死了……
沈秀发誓,若是她以后真找到了想嫁之人,绝对要安安静静地办个婚事,这样的热闹她是真的消受不起。
劳大叔大笑着扬声道:“新娘至,新郎踢轿门——”话音才落,便瞧见傅春锦穿着一身红衣,抱着只大公鸡走近花轿,拿大公鸡的爪子抓了两下轿门。
围观的宾客们大惊,短暂的沉默后,骤然纷纷扬扬地议论了起来。
傅春锦没有立即解释,只将大公鸡递给了一旁的柳儿,亲手掀起了帘子,对着新娘伸出了手去。
“陈姑娘,这几日先委屈你在家里住上几日。”声音温柔,像是湾河中游荡的青荇,在喧闹声中,尤为悦耳。
沈秀顶着喜帕,垂头只能瞧见傅春锦光洁的指尖。她没来由地有些失神,怎的事情不像她想象的来呢?
“啧啧,大侄女,你这样做可就不对了。”傅二叔突然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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