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一种近乎规律的节奏在藏身处内外悄然形成。
清晨通常在铲雪中开始。
两人轮流清理那条维系着他们与外界联系的小径,并仔细掩盖所有人为活动的痕迹。
陆昭妄将这项工作戏称为“晨间伪装课”,沈悬衡则更愿意视之为“必要的日常维护”。
早餐是定量配给的食物和融化的未被污染的雪水,简单却足以支撑体力。
随后便是对当日探索区域的简短规划,陆昭妄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那地图由沈悬衡的笔记本纸张拼接而成,目标明确,路线谨慎。
日间,藏身处内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静默。
陆昭妄如同一个耐心的拾荒者,穿梭在废墟之间。
他的探索范围以藏身处为圆心,缓慢而稳定地向外扩展。行动模式固定:观察环境、谨慎进入、快速搜寻、处理痕迹、转移。收获零零碎碎,却实实在在。
从一个半塌的车库里,他拖回来一个几乎散架但骨架尚存的金属储物架,以及几件锈迹斑斑但能修复的工具。
在某户民居锁死的壁橱深处,他用技巧撬开了锁,找到了半袋早已板结但未受污染的盐,和几盒受潮但火柴头尚且完好的火柴。
他甚至从一个儿童房间里,带回了一本封面褪色、内页泛黄但内容完整的《野外生存图解指南》,递给沈悬衡时语气随意,只说让她补充一下“理论知识库”。
而沈悬衡的战场则在方寸之间。她系统地完善着观察记录,不仅限于“秩序行者”的巡逻,还包括风向、云层、日照时长的变化。
她将陆昭妄带回的物资分门别类整理:工具归置在架子上,食物密封保存,找到的可用布料清洗后晾干备用。她还尝试用找到的容器和材料,改进雪水收集与净化的效率。
她的静,与陆昭妄的动,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傍晚的归来像是一种仪式。
陆昭妄会先在远处停留片刻,确认安全后才快速接近,熟练地清除掉最后一段路径上的痕迹,然后像归巢的动物般滑入室内。
卸下背包,展示当日收获,交换信息——他讲述探索见闻和那些依旧无法拼凑的线索碎片;她则同步观察记录和据点情况。
那种奇特足迹又出现了两次,依旧被处理得干净利落,双方似乎达成了一种互不打扰的默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重复,却并非毫无意义。
角落里,物资在缓慢却坚定地堆积;笔记本上,信息在持续不断地增加;两人之间,一种基于日复一日协作的、更深层的默契,也在无声地滋长。
这天傍晚,陆昭妄回来得比平时稍晚,肩上除了惯常的背包,还多了一个墨绿色的、看起来十分沉重的金属箱子。
箱体布满划痕和锈迹,但结构完好,一把锈蚀的挂锁被他用工具直接剪断。
他将箱子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才卸下背包,照例开始清理身上和入口处的痕迹。
“发现了个好东西。”他拍了拍那金属箱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满意,“在一个像是旧维修站的后屋找到的,埋在一堆废料下面。”
沈悬衡放下手中正在处理的、用于加固门缝的布条,走了过来。
陆昭妄已经撬开了箱盖,里面是分格存放的、种类颇为齐全的维修工具:不同型号的螺丝刀、钳子、扳手,甚至还有一小卷焊锡和一把功率未知但看起来完好的电烙铁,以及几个装有基础电子元件的小格子,电阻、电容之类,虽然型号杂乱,但保存相对完好。
“看来你的维修工作可以继续了。”沈悬衡看着箱内的工具说道。
陆昭妄拿起那把电烙铁,在手中转了个圈,嘴角微扬:“总算有像样的工具了。”他先将两个对讲机都拿出来摆在面前,“现在让我看看,能不能让我这个‘哑巴’开口说话。”
他拿起自己那台完全失灵的对讲机,仔细检查着电路板。
“接收模块彻底报废,没救了。不过发射模块的问题没那么严重,主要是几个关键连接点腐蚀断路。”他拿起电烙铁,熟练地预热,“用这些新找到的零件,应该能修复发射功能。”
沈悬衡看着他将细小的元件焊接到电路板上,忽然开口:“我记得你上次说,我那台的接收功能虽然修好了,但功率有限。”
“没错。”陆昭妄头也不抬,专注地处理着手中的线路,“现在正好,我这台修好发射功能,你那台保留接收功能。虽然不能双向通话,但至少我能发,你能收。”
他把在维修站找到的零件摊开,就着应急灯的光,开始了精细的维修工作。
沈悬衡没有打扰他,重新坐回原位,拿起未完成的活计,偶尔在他需要时,会默契地递上某样工具,或为他稳住灯源。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工具与元件碰撞的细微声响,以及焊锡熔化时偶尔升起的、带着特殊气味的一缕轻烟。
“修复后的发射功率不会太高。”陆昭妄一边调整着电路板上的微调电阻,一边低声分析,“信号覆盖范围估计也就这小镇核心区域,稳定性也难说。”
“能发出信号,总比完全沉默好。”沈悬衡头也不抬地回应,手中编织的动作稳定而持续。
“是啊,至少下次你再把我支出去干活,我还能隔着几条街‘抱怨’两句。”陆昭妄习惯性地回了一句,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指尖的工作上。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与平日里那种看似散漫的姿态判若两人。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当最后一个焊点完成,陆昭妄小心地吹了吹电路板上残留的助焊剂,然后将对讲机的外壳重新组装好。
他深吸一口气,装入电池,拇指按下了侧面那个之前毫无反应的发射键。
对讲机顶端的指示灯微弱但持续地亮起了红光。
“成了。”他松开按键,指示灯熄灭。语气平静,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下来。
沈悬衡拿起自己那台只能接收的对讲机。陆昭妄再次按下发射键,片刻后,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从她的对讲机喇叭里传出,紧接着是他的声音:“测试。能听到吗?”
“能听到。”她回答。
陆昭妄低头看着手中刚刚修复的设备,扯了扯嘴角:“看来我这维修工的手艺还没丢。”
“至少下次,”沈悬衡将手中的对讲机轻轻放在一旁,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你可以试着‘喊’一嗓子了。”
夜色在无声中沉淀,将白日里劳作的气息缓缓包裹。
应急灯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暖黄色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悠长。对讲机的测试成功后,狭小的空间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完成技术挑战后的微末成就感。
陆昭妄将修好的对讲机放在一旁,拿起水壶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沈悬衡刚刚放下的那本《野外生存图解指南》上。
“说起来,”他用指节敲了敲那本旧书的封面,“这上面的东西,跟你实际经历的,差别有多大?”
沈悬衡将手中编织好的布条理顺,闻言抬眼看了看那书。
就在她准备回答时,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他左侧那缕银灰色挑染,停顿了一下。
一片枯黄的、边缘卷曲的小小叶片,正静静地栖在他的发丝间,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微颤动,显然是在外搜寻时沾染上,却一直被主人忽略。
她的回答稍稍延迟了半秒。
“书上写的是理想条件下的标准流程。”
她语气平和如常,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越过两人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指尖轻轻掠过他的发丝,取下了那片叶子。
陆昭妄在她伸手的瞬间明显顿住了,身体有刹那的僵硬,所有动作和话语戛然而止。
他看着她捏着那片枯叶收回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清理步骤。
“现实是,”她这才接上之前的话,将叶子放在一旁,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你需要用能找到的任何东西,去达成七成相似的效果。”她的语气和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陆昭妄眨了眨眼,迅速从那一瞬间的愣神中恢复过来。
他抬手状似随意地捋了一下刚才被她触碰过的头发,嘴角立刻扬起那抹惯有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
“比如用锈铁片和破布条做个滤水器?”他挑眉,语气重新变得轻快,只是语速比平时稍快了一点,“还是说,沈医生现在连‘客户形象管理’也纳入‘必要医疗救助’范围了?”他刻意用了夸张的说法,试图将刚才那过于自然的亲昵举动定义成某种“专业服务”。
“只是看到了异物。”沈悬衡平静地回答,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件物品上的灰尘。
“哦——”陆昭妄拖长了语调,眼神闪了闪,立刻抓住了反击的机会,“明白了。所以这是基于‘环境整洁度优化’的考量,属于公共卫生范畴。看来我的头发刚刚享受了一次免费的‘门诊服务’。”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他特有的逻辑跳跃,“那按照这个原则,我是不是也该帮你检查一下背上有没有沾到墙灰?礼尚往来嘛。”
沈悬衡连眼皮都没抬。“不需要。我靠墙时很小心。”
对话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轨道,带着点互相揶揄的意味。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微妙的波动。
“说到学校,”陆昭妄忽然把话题扯远,像是随意抛出一个新坐标,“我初中那会儿,最喜欢在物理实验课上偷偷改装设备。有次把测电流的仪表接在了门把手上,把推门进来的教导主任电得直跳脚。”他说起这些陈年劣迹时,语气里还带着点怀念的得意。
“我中学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沈悬衡接话,手中的动作未停,“或者,处理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嗯?”陆昭妄立刻捕捉到关键词,尾音上扬,带着探究的意味,“什么样的‘不必要关注’?”
“邻居家的男孩子,我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同校。”沈悬衡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他性格很……外向执着。每天不是磨着我逃课出去瞎玩,就是换着花样给我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某天,他突然跟我表明心意,我拒绝他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明天还能不能一起去后山。”
“哇哦,”陆昭妄夸张地挑眉,“没想到优等生还有这段历史。这位兄弟倒是拿得起放得下。”他随即兴致勃勃地追问,“然后呢?他是不是后来还不死心?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最难彻底断干净。”
“他试过送了一学期的早餐。”沈悬衡说,“直到我明确告诉他,如果再送,我就把它们都分给学校里的流浪猫。”
“噗——”陆昭妄忍不住笑出声,“不愧是沈医生,连拒绝都这么有建设性。要我说,这反应可比那些要死要活的强多了。”他摸着下巴,眼神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从行为学角度来说,那位兄弟的表现其实是最优解。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我猜他后来还是没完全放弃?”
“他明白了界限,就渐渐保持了距离。”沈悬衡轻轻带过,随即反问,“你呢?”
陆昭妄歪头想了想,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我?我记得好像把隔壁班女生送的情书,当成‘编程错误报告’给分析了,还给人回了封邮件,详细指出了三点‘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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