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了约定,就不该任意爽约。
于是我生命的期限至少延续到了今天的日落之后。
目送他出门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距离晚上的约定还有相当长的时间,我想我应该找点什么事来消磨时间。
可我其实没什么可做的。
或者说,我没有什么想做的。
因为没有期待,一切都仿佛没什么趣味。
但我总得找到点什么来打发余下的时间。
视线在有些空旷的客厅扫了一圈,在扫过诸伏高明那间卧室门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瞬。
我记得景光跟我提起过,他的兄长是一位很喜欢读书的人,古今中外的各类著作他几乎都有涉猎。
这样一个人的家里或许也会有些藏书,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有,那么那些书应当就在这扇房门后面。
而用书来打发无聊的时光,对于我来说倒是最熟悉不过的事。
我对读书也谈不上喜欢,只是习惯。
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是如此。
我所在的福利院资源并不丰富,不如说我出生那几年,整个日本都很颓靡。
每天都有公司破产,每天都有人绝望地死去,每天都有无家可归的小孩被送进福利院。
送进福利院的孩子比能得到的捐赠要多得多,因此院长妈妈不得不精打细算地计较着手里的每一分钱。
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是共用的。
玩到起球的毛绒玩偶,掉漆的模型,纸边发卷的书籍,削得很短的铅笔,即使只是这些东西,福利院的孩子们也必须排着队等待使用的资格。
那个时候,在福利院里最受欢迎的是一条假面超人的腰带,孩子们总是争先恐后地想要得到它,仿佛戴上它就可以真的成为威风凛凛的正义的伙伴。
反而是那些枯燥的书籍总是被堆放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我不喜欢和其他人争抢,于是从尚且还不能把画本上的字认全的岁数开始,我就尝试着用那些难读的大部头打发时间。
我在书里看到了各式各样的人,也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那个对于大人来说也过分残酷的真实的世界。
我记得我曾经读过一本关于战争的故事。
主角身边的人被描述得那么鲜活,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主角感觉到痛苦,感觉到绝望,可战争没有停歇,同样的悲剧日复一日地上演。
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思考死亡和生命的意义。
我觉得很痛苦,在看着那些人一个接一个消失的时候,我仿佛也和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感受着灵魂的撕裂。
于是我去问了院长妈妈,我问她,在那么那么宏大的时间与空间里,区区一个人的痛苦到底有什么意义。
没人会记得。没人会在意。
就算他们曾经那么那么努力地活过,到最后也依然什么都不会留下。
院长妈妈露出了有些讶异的表情,接着,她用巴掌轻轻打了下我的后脑。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快到晚饭时间了,那么空闲不如去食堂帮忙摆餐具。”
我收敛起思绪,转身,回到了自己用过一晚的那间卧室。
前一天晚上虽然姑且把这间屋子收拾到了可以住人的程度,但里面的东西其实还有很多。
我屈膝,随意地坐在了地面上,手边刚好有一条陈旧的腰带。
不是福利院十几个孩子共用的一条,它曾经完完全全地只属于一个孩子。
他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吗?
像是福利院的孩子一样,露出骄傲又兴奋的表情,扮演着自己憧憬的正义超人,向幻想的一切邪恶发起攻击。
他后来变得那么温柔,应该也有年幼时看过的这些特摄电影的功劳吧。
那么勇敢,那么坚强。
我忽然有点想要看看他当年看过的假面超人是什么样。
我记得前一晚收拾的时候有看到过刻录的碟片和播放器,我把它们翻找了出来,连接到了客厅的电视机上。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有些颤动的画面——这到底是二十年前的东西了,画质其实并不是很好。
假面超人的演员穿着在现在看来有些劣质的皮套,用那个年代时兴的浮夸演技,讲述了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故事。
正义得很纯粹,邪恶得也很纯粹。
也正因为很纯粹,所以一切展开得都那么理所当然。
可惜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不会为假面超人遇到的危机而感到揪心,也自然不会在正义一方最终获得胜利的时候欢呼喝彩。
但我忽然想,如果是景光的话,如果是他的话,或许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在看到如此理所当然的胜利的时候,他大概依然会为这场胜利鼓掌。
他就是这样的人。
于是当演员表缓缓在屏幕上滚动的时候,我也轻轻地拍了两下手。
下一集很快就开始了。
我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也没有太仔细地去数到底过了多少集。
看着那些场景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地去想他当年会是什么表情。
我静静坐在那里,隔着时空,感受着他的过去。
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门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忙按下了暂停键,房间里霎时陷入了一片安静当中。
突如其来的安静浪潮让我的心跳有一瞬不稳,我自然地抬起头,向墙上的挂钟看去。
现在是五点一刻,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地过了那么久。
他已经下班归来了吗?
高明先生这样的人也会如当年那个年轻的大男孩一样粗心地忘记带钥匙吗?
门铃又响了一次。
我忙站起身,挪到了可视化门铃的边上,却发现外面站着的并不是高明先生。
门铃的显示器上映着一张年轻而明艳的女人面孔。
是高明先生的熟人?
我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玄心小姐,初次见面。我是长野县警本部搜查一课的上原,受到了诸伏警部的委托,前来拜访。”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原来她居然是来找我的。
是高明先生让她来找我的。
“抱歉,请稍等一下。”
我这样说着,关上了通话,来到了玄关。
“您好,初次见面。”
拉开门的时候,看向了那位干练的女警。
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飞快地扫过,迅速垂下的眼睫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探寻。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并没有暴露出太多情绪,她看着我,直奔主题:
“今天上午执行一场抓捕任务的时候,诸伏警部稍微受了一点伤,现在已经被送往长野综合医院,或许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诸伏警部说您没有可以用来联络的通讯设备,所以拜托我上门告知您这件事。”
“他说很抱歉,今天晚上恐怕要食言了。”
呼吸浅了一瞬。
听着女警如此说,我脑内响起的却是诸伏高明带着歉疚的疏离嗓音。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我们之前的计划。
就像他突如其来地出现在那条路中央。
“这样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于是那一瞬翻涌起的波澜也随之暂时销声匿迹了。
我往后退了半步,让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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