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见郁筝态度疏离,也未同她多过寒暄,开门见山问起她发现尸体的细节。
郁筝如实一一说来,与证词上并无出入。
陆珩听罢,沉默良久,问:“这么说,你是想状告郑烁,杀害了周姑娘?”
郁筝毫不犹豫点头,道:“是。”
陆珩手指微屈,同她明说:“告他杀人不难,但……光凭周姑娘的死,只怕动不了他。”
郁筝自然知晓。
郑烁是郑家幺子,自幼顽劣,郑国公虽不喜他,对他多有打骂。
然他那身为贵妃的长姐却是十分疼爱于他。
对他们来说,郑烁不过是杀了个流放的罪人,依郑国公府如今的地位,若想保下郑烁,简直轻而易举。
这恐怕也是郑烁敢如此猖狂,明目张胆虐杀周钰并抛尸的根本原因。
郁筝深吸一口气,看了眼陆珩身后明镜高悬的匾额,问:“周姐姐的死动不了郑烁,那若是我有郑烁曾为德育堂向各地边军输送销金散牵线搭桥的证据呢?”
意识到她竟也在查消金散的案子,甚至想用销金散的案子来为周钰要一个公道,陆珩神色一凛,头一次对她说了重话:“郁筝!销金散的案子不是你能碰的,你若还有脑子,就该带着周斐离开盛京,永远不要再回来。”
大齐人人都知道贩卖销金散是死罪,人人都痛恨用销金散谋私利的人。
可即便如此,又有几个人敢去查它?
莫说满朝文武,即便是圣上,也不敢,哪怕他们清楚这东西早在边军泛滥,采取的措施也不过是按住此事,不让寻常百姓知晓,否则当年周斐也不至于先斩后奏。
而唯一敢将这事扯到明面上,敢查他们的周斐下场如何,他们都看到了。
郁筝却不肯退让:“可郑烁杀了周家姐姐,还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
她红着眼道:“我不能看着周大哥的亲弟弟被彻底废掉,妹妹被虐杀抛尸,还什么都不做的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还未待他解释,她又开口堵死了他接下来的话:“陆大人曾说过,哪怕是死刑犯也自有律法处置,他们有罪并不是旁人能随意杀害他们的理由。”
“而今为何明知周姑娘是被虐杀,明知我有郑烁参与向北境销金散一案的证据,也不能准我插手此事?”
“难道陆大人……也忘了初心吗?”
陆珩怔了怔,他与郁筝也算是青梅竹马,相处时间不算短。
她这人外表弱不禁风,实际却十分要强,除却宫宴重逢那日,他还从未见过她这样情绪外放,红了眼眶的模样。
看着她泛红的眼,陆珩手指动了动,又一次问:“当年在凉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周韫因何而死?”
当年同郁筝重逢后,他几次三番亲赴凉州想要知道郁筝性情大变的原因,然而似乎有人想要刻意掩埋些什么一般,他除了查到同周韫一起进城的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医女,二人一同将凉州瘟疫控制下来以外,竟再查不到旁的。
这些年,郁筝为周家做了不少事,原本不爱惹事的人几次三番因为周斐同人起争执。
旁人都说是因为郁筝对周斐的画像一见倾心,苦恋周斐,然而他却觉得,她更像是在……赎罪。
如今看她不惜堵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来救周斐,也要为周钰讨上一个公道。
这让他更是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郁筝垂眸,并不应声。
这是既不愿告诉他当年的事,又不愿放弃替如今的周钰讨公道。
陆珩深知她的固执,也明白若不让她为周钰做些什么,她心中的负罪感会更深。
他从来都是不舍得让她为难的,更遑论,他本就没打算放弃销金散这条线索,只能无奈退了一步,问:“你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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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公府。
“蠢货!”
斥责声伴随着瓷器落地的声音,让正在掩面哭泣的郑国公夫人王氏抖了抖。
郑国公骂完,犹觉不解气,他又抓了盏茶杯,重重朝着王氏身上掷去:“我知晓你们母子二人蠢,没想你们竟蠢到如此地步!”
郑烁与周斐素来不合,他一向是知道的,两人昔日在学宫读书时,就常常因一些小事打得头破血流,前年周斐一手捣毁了郑烁所谓的事业,秦家那姑娘又因为周斐郁郁而终后,郑烁越发痛恨周斐,在周斐入狱后,更是隔三差五借着审问的借口去折磨他,而那周斐从小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主。
是以,昨晚在牢中看到他们扭打在一起,他只以为两人是因为旧怨又打了起来,处罚完那孽障便去忙旁的事了,并未往心上放。
直至今晨,他前脚接到刑部和宁安府的人送来的密信,后脚又收到家中郑烁被陆珩的人带走的消息,匆匆赶回家挥退下人逼问了这蠢妇许久,才知道郑烁这混账东西为报复周斐,竟让人买通押解将那周家女带了回来,凌辱虐杀至死后抛尸荒野。
若光只是凌辱虐杀至死便罢了,左不过一个犯人,周家如今又没了人,只要做得干净点,也没人能查出什么。
可这两个蠢东西,弄死了人非但没有收拾干净,那小畜生竟还去牢中将自己所做之事尽数当着周斐的面炫耀,叫那周斐一出狱便带着郁筝找到了尸首,去宁安府报了案。
这原本也没什么,一条贱命而已,哪怕这件事情捅到陛下面前,郑烁也未必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坏就坏在,这孽障,竟给周钰服用过销金散!
茶杯正中王氏的肚子,杯中的水是刚添的,滚烫滚烫,即便穿着厚厚的冬衣,王氏也觉腹部一阵灼痛。
她并不认为这件事值得老爷发这么大脾气,只觉得委屈万分:“我怎知周家那个逆贼还有出来的机会?”
叫她说,要怪就只能怪郁家那个死丫头,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救了那逆贼,周钰的尸体怎可能被找到?
可恨郁家那老虔婆消息瞒得太严实,一直对外宣称她在家中养病,直到她进了京,面了圣,才借她们家那大姑娘的口传出郁筝偷偷离家,郁家已与她断绝关系的消息。
若非如此,她又怎能如此顺利入京救人?
那周钰的尸体又如何能被找到?
烁儿又如何会被抓?
她想到自己儿子被带走时的模样,眼泪流得更凶:“你现在骂我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办法把烁儿弄出来,他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如今又有伤在身,那牢中的环境,他怎么受得了。”
“蠢妇!”
事到如今竟还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以为只要他施压,那孽障就能出来。
郑国公被气得头疼,然而多说无益,他一连写了两封信让人送出去,又招来暗卫:“去一趟玲珑坊,让人盯紧陆珩的一举一动,若有人杀他,便暗中协助。”
郑夫人见老爷如此,霎时慌了:“怎地就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在她看来,郑烁最大的错,不过就是在那周家女身上用了销金散。
这事虽然有些棘手,但有女儿和长子在,也要不了郑烁的命。
所以即便郑烁被带走,她担心的也只是他在牢中吃苦,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如何严重到了要冒险杀朝廷命官王侯公卿的地步。
郑国公被这无知妇人气得头疼:“你当周斐和郁家丫头找到尸体后为何不去大理寺,也不去刑部,而是舍近求远跑到宁安府报案?”
王氏脑袋这会倒灵光了:“老爷是担心,那陆珩会借着烁儿,继续查当年销金散的案子?”
她险些忘了,当年周斐在西北处死那六十三名世家子弟后还觉不够,要继续追查销金散的来源,势必要将此事彻底拔除,陛下却想息事宁人不准他再继续查下去,陆珩当年就极力反对陛下放弃追查销金散的来源,是陆老侯爷以死相逼,不准他再管此事,他才作罢。
如今老侯爷已死,威宁侯府全由他做主。
若说这满朝文武,还有谁敢光明正大接销金散的案子,也只有他了。
那煞星必是知晓这点,才去的宁安府。
偏生因为她的一时疏忽,没有及时处理掉周钰的尸体,被他们找到,烁儿曾逼她吃过销金散的事只消仵作一验便知。
若陆珩真如老爷所说,想拿这事作文章,烁儿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通这一层,王氏心头一沉,却还是强作镇定道:“不会的,销金散牵扯到那么多的人和事,真查起来会动国本,陛下不会愿意再继续查下去的,不然当年就不会放弃。“
只要陛下不愿,想他陆珩也不敢在此案上做什么文章的。
郑国公却是冷哼一声:“陛下当初不愿继续查是因为新政推行在紧要关头,不想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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