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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东霞市女子监狱。
竺月蜷着腿靠在墙角,手里捧着本《妇女权益保护法》。
青灰色的晨光从高处铁窗缝隙中挤进来,掠过墙面那排“自立者强”的标语,尘埃伴着光圈,在略显陈旧的监舍里斑驳落下。
狭小的房间紧密排列着六张简陋的高低床,钢板的床架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棕褐色锈迹,一道道蜿蜒在金属表面,仿佛一条条无形的锁链。
竺月的床位在靠墙角的上铺。
床上铺着统一发放的被褥,颜色单调而朴素。
她小心翼翼翻到书本最后一页,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抱着个小女婴,年轻瓷白的脸透着慈爱。怀里婴孩则抬头望向母亲,乌溜溜的大眼睛懵懂而天真。
竺月瘦削的手轻柔摩挲过那张稚嫩的小脸。
那是母女二人仅有的一张合影。
像世上所有母亲一样,竺月也曾幻想过女儿长大后的样子,粉嫩嫩的小女孩,扎个小辫子,蹦蹦跳跳,朝她撒娇——
竺月闭了闭眼。
没机会了。
捏着照片的手缓缓收紧,心头涌上阵阵荒凉。
她的圆圆,样子永远停在了两岁……
“58号。”门口传来管教民警陈丽箐平直的声音,“时间到了。”
竺月仔细收起照片,怀抱着书,一手扶着梯子慢慢爬下铁床。
刚站定,就见陈丽箐递了条裙子过来。
“你家人送的,说洗过了。”
今天是竺月出狱的日子。
她之前见过其它刑满释放的犯人,不管在狱里多么潦倒,出去时都会把自己拾掇得干净体面。
竺月的视线木然落在裙子上,浅蓝色的牛仔裙,款式简约,面料柔软。
看得出……价格不菲。
她初中时父母离异,之后各自再婚,没人管她。
就连她当初入狱,也只有母亲过来匆匆露了个脸。
至于奶奶……
竺月想起五年前在法庭上的最后一面。
满头白发的老人突然冲过来打她,哭着骂她怎么那么傻?
她睫毛微敛,压下眼底黯淡。
“陈姐,您这边还有别的衣服吗?”
陈丽箐狐疑看向她,58号比她矮一些,一米六出头,娇小的身体套在宽宽的服刑服里,风吹就能倒似的。
她长相清秀,皮肤苍白。
单从外表,谁也想不到,这么瘦弱的女人竟然有力气推翻在她身上施暴的丈夫,还失手把人杀了……
陈丽箐目光最后扫过竺月额头那道狭长的疤痕,尽管有刘海覆盖,还是隐约可以窥见当时的惨烈景象。
而在她身上,这种狰狞的伤疤还有很多。
陈丽箐在心底无声喟叹。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如果她不反抗,或许最后她才是那是那具冷冰冰的尸体……
陈丽箐收回视线,“我给你找一套,你这件也先收起来吧。”
“谢谢您。”竺月默默接过裙子。
那张脸还是那副清冷寡淡的样子,只有语气透出真心实意的感激。
陈丽箐调到这个监区八年,竺月绝对是她见过最省心最好管教的女犯人。
于公于私,都希望改造后的她,能出去重新开始。
她轻拍了下她肩膀,“嗯,你先把这些材料签了。”
“好。”
竺月在东霞女监服刑五年,一向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除了阻止隔壁床的小兰自杀,和其他女囚几乎没有交流。
离开前,小兰抱了她一下,“月姐,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兰才十九岁,声音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稚嫩,但她还有十年刑期。
竺月伸手回抱住她,“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
小兰笑得没心没肺,“我巴不得一辈子住在这里。”
监狱里的生活,有人觉得是牢笼,有人却把它当成庇佑。
竺月不知该说什么,又抱了抱她。
之后陈丽箐带她去清点个人物品,结算狱内余额。
相比一些女犯人刑满时入不敷出的惨淡账面,竺月账上还剩了两千元。
管账民警说她家属每个月都会给她汇钱。
奶奶年事已高,平常跟着大伯父一家生活,每月靠着爷爷那点遗属补助……
竺月捏着那叠钱,喉头微梗。
领过钱和路费,陈丽箐带她走出监区。
她重新给竺月找了套衣服,灰色T恤搭配黑色裤子,灰扑扑的一身,看起来和外面平常的工厂女工无二。
出狱的最后一关是身份核验。
竺月按照陈丽箐指示将手指放在指纹识别仪上。
她听见“滴”的一声,与此同时,墙上电子屏显示“刑期已满,身份核验通过”。
竺月漠然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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