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冶刚到肃州,需要打点料理的事情颇多,最近都在书房忙碌。
书房宽敞,十来个六层书架摆满各式书籍,屋中设紫檀桌椅一套,为公主平日理事所用,侧边另设一小琴几,上放桐木伏羲式琴,窗下设矮榻,又摆一棋桌,可供来访者手谈。
侍女云川进来行礼:“公主,许典军到了。”
“请进来吧。”萧冶从案上抬起头,伸手指了指紫檀椅,热络地说,“许将军快坐。”
公主府典军许卫风是她当年和亲奚国时,母后为她选派的领兵能将,极得她的信任。他肤色麦黄,常年蓄络腮胡,略行一礼,便往椅上坐了,恭谨地道:“公主,这个月的军饷已经按实发下去了。”
“好。”萧冶背靠虎皮毯,关切地道,“他们都是跟着本宫苦出来的,平日他们有什么短的缺的,你得多留心,多问问底下的把总什长,晓得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才好。我事情多,不能常去军营,全都仰仗将军您了。”
“公主放心,末将都明白的。”这话她经常嘱咐,许卫风每次都记得,他恭谨地应,面色却凝重了几分,慎重地说,“末将今天是有要事禀报,公主,按您的吩咐,您的府兵与杜都护的兵马都是同处操练的,中间不设栅栏屏障,因此两处的士兵相互之间的来往就越来越多了。昨日发军饷,杜都护手下的小兵过来看,末将就多嘴问了问,公主府兵和镇西兵,同一军阶官品的,咱们的军饷都比杜都护给的多四成,如果是没有阶品的小兵,甚至有多五成的。”
萧冶惊诧地问:“怎么会差那么多!?”
肃州与羌国毗邻,历来为驻军重地,此处驻守的除了肃州刺史统领的地方兵,还有两类:
一类是定阳长公主的公主府亲兵,由萧冶统领,许卫风负责日常事务,共计八千人;
另一类就是杜安世统领的镇西军,约有四万人,且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公主府兵和镇西营兵虽在名义上有所区分,但拿的都是朝廷按阶品直接下放的军饷,朝廷按三月一次发到统帅手上,她按月下放,再添点进去给士兵们贴油水。
许卫风的意思很明白,杜安世克扣了军饷,且扣得太狠了。
现在镇西军和公主府兵靠得近,同样的兵做同样的事,偏偏两边的军饷差了那边多,要是闹哗变就完了。
萧冶默了默,思忖道:“这事本宫晓得了,可他营里四万多人呢,就算要确定也得再查查,你先留心着。既然两边交际多,肯定会有彼此交情好的兵士,你让他们多去探探,先晓得到底克扣了多少才好,本宫这边也会留心都护府的进账的。”
“是,末将明白。”许卫风恭敬地应,谨慎地继续说,“还有一事,公主,杜都护的军纪您也清楚,实在是……何况那还养着二三百个营伎,咱们自个的兵也有眼热的,这两日已经有抱怨上来了。”
“许卫风,你晓得我的底线。”她声音不高,却极有力量,“如果有哪个管不住自个儿的去隔壁找营伎泻火,按军纪处理了就是,处理完了,派人告知本宫一声。”
“是,末将知道了。”许卫风很喜欢萧冶的处事风格。
她秉性果断,下属若有犹豫踟躇的,无论大小都可禀报她,她做决策,如果出错,她来担责。
“还有,既然他们那边常来,咱们就要拿出公主府的派头来,如今虽是早春,可天还冷着,本月再另给每人发了两吊炭火钱,走本宫的私账。再叫伙头兵每旬杀八十只羊,炖点羊汤给大伙儿补补,他们做事勤谨,这是本宫赏的。”萧冶浅笑。
有赏自然好,许卫风起身拱手:“末将替大伙儿谢公主赏!”
萧冶食指轻敲桌面:“羊汤先紧着自个喝,若有多的,你替本宫送去给那边的营伎,去的时候再带几个医官过去,叫默娘安排吧,她也是营伎出身,想来好说话些。药材有缺的便来禀报我,我来想办法,对了,那边的营伎,有男的么?”
许卫风点头:“有的,就是不晓得有多少。”
她继续嘱咐:“记得把素娘带去,她尤擅男科。”
“是,末将明白。”
领命出去的时候,许卫风心里直叹他家公主真是个菩萨。
当年随公主和亲,队伍里就有百来个名随军营妓,未曾想刚走出大梁二十里,公主便下了第一道懿旨:
所有营妓全部脱籍,编入军籍,若有兵士欺侮她们的,公主亲自挥刀斩首。
——她杀了十二个。
后来她在奚国磋磨,也从没放弃那一百多个姑娘。
磨砺七年,她们确然闯出了另一番天地。
*
是日风和日丽,院中月季初长。
萧冶难得清闲,命人挪了架美人榻到院子里,懒洋洋地歪在上头看京中的时兴话本《狐妖枕边记之盗侠传奇》。
自盗侠闻名以来,市面上有关他的话本子层出不穷,从给孩儿启蒙的认字书到非礼勿视的香艳连环画皆有。
譬如她手里这本,大半都在讲狐妖与盗侠的床事,另外小半讲的是不在床上的床事,又荤又艳地写了百来页,盗侠就偷过一次东西,还是狐妖的藕荷色肚兜。
萧冶看得头痛,翻了扉页,作者用的假名,叫清谈子。
……还清谈子,哪清谈了。
萧冶无语地笑了。
长瑜坐在旁侧,仔细地将桌上各式各样有关盗侠的书籍分类,见她莞尔,也笑道:“公主常说世间名篇颇多,读话本学不到什么知识,所以很少涉猎,奴婢倒觉得,看这些也有好处,了解民生民风嘛。”
萧冶托腮:“你说的对,喏,还要多谢李行逢,晓得我要,翻遍了秘书省所有在册的书送来。”
“李大人还念着从前在宫里为您做伴读的时光呢。”长瑜分类完毕,取出一本《盗侠谈往录》,递给她,“公主,这本应当是写盗侠传奇最早的了,您看看,元康二十五年,印版出售的地方是……泰兴的福安书院。”
仔细论来,两年前京城混乱,陆偊才有机会胡作非为,因此有关他的传说话本,都是从京城传出去的,这本书三年前就已经出售,也就是陆偊还未进京的时候。
难道他是泰兴人?
还是说,有人早早在泰兴为“盗侠”造势,再送他入京?
“本宫记得泰兴县在扬州,那地方富庶,福安书院听着不像是官学,大抵是哪个富商开的吧。”萧冶将书接了过去。
书本很薄,二十来页。
随意翻了翻,她就读得入神。
书里同样没写偷盗的半点内容,甚至都不像话本,而像是一个混浸江湖多载的侠客,回忆自己的少年时:
自幼拜入名门,得师兄姐弟怜爱垂青,怎料遭仇家暗算,师门骤然倾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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