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隐隐》
回到东宫时,金乌已西沉,暮色笼罩四野,东宫隐没在夜色里,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时雨站在宫门前,看着天色一点点暗透,暮风袭来吹起她的袍角和鬓边的碎发,她在这里踌躇良久,迟迟不敢迈步入宫门。
这个最熟悉的地方却成了她此刻最难以面对的所在。
她此刻心头压了一座巍巍高山,让她无法喘息,宫门里长长的甬道深处跑来一个人,正是等候多时的落微,离得近了,时雨立刻抓住她的手开口问道:“大哥如何了?”
“九哥和阿耶呢?四哥呢?他们知道大哥的情形吗?”
落微将手中的披风给时雨披上:“陛下带着魏王晋王去广济渠巡查新修的水门了,走时特地交代,今夜宿在渠监衙署,最快也要明日午后才能回銮。”
夜色扑上她的眉眼,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色,模糊了她的前路,时雨垂眸眼底浮起黯淡。
她很沮丧,也恨自己的怯懦。
她无法预料宫阙深处等待她的是什么,是不是她可以承受的滔天骇浪。
直到有个沉静无澜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微臣陪公主进去。”
一直驻足在她身后的贺今安上前几步,接过落微手中的宫灯,似古井般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向时雨。
时雨轻轻地“嗯”了一声。
安福殿内并无异常,除了烛火不够明亮之外,一切如常,宫人黄门安静地站在廊下守职,并不见惊慌之色,时雨有些狐疑,自一旁的桌案上端起烛台,往寝殿内走去。
重重帷幔掩映之处,太子半靠在榻上半阖着眸子假寐,长发未束迤逦在玉枕之上。
他感觉床榻一侧陷了下去,睁开眼眸,看见时雨竟微微一笑。
他笑得极柔和一如往昔,并无任何冷冽之气,衬着有些苍白的脸色,整个人就像是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古玉。
“阿兕这么晚怎么到大哥这里来了?”
时雨怔肿不止,她在心中料想了千百种场景,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情形。
“啊……我听说西市新开了一家槐叶冷淘,味道极好,我忍不住今天就偷偷溜出宫去尝了尝,”她朝站在角落里的贺今安递了递眼色,贺今安会意退下:“果真是难得美味,也带回来一份给大哥尝尝。”
李璋唇边笑意犹存,点了点时雨的额头:“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贪玩贪嘴。”
寝殿内的寝殿内昏黄暗淡,还有些阴冷,时雨埋怨道:“伺候大哥的宫人怎么回事,入夜了也不多点几盏灯。”说罢起身拿起烛台依次将身边的蜡烛依次点亮,整个寝殿洒下了柔和的光晕。
“傍晚用药之后,我便有些困乏,是我不让他们点的。”
时雨虽满心疑惑,但见到太子神色如常还是舒了口气:“大哥今日按时吃药了吗?身上感觉可还好些?”
“用了药,都好些了。”
或许乍见光明,时雨捕捉到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她刚想开口,李璋先说道:“阿耶今日没来安福殿。”
时雨一愣,生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阿耶今日带着四哥九哥去巡查广济渠了,明日一回来定是会……”
话还未说完,时雨便懊恼不已。
好端端的,她提起四哥做什么。
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刚刚燃起暖意的屋子瞬间落了霜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
“哦,去广济渠了。”他慢慢重复着那句话:“带着老四和老九。”
他撑着榻沿,似乎想坐直些,手臂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时雨见状想去帮他,却被他挥手挡开,忽然,他猛地掀开覆在腿上的锦被,试图下榻。
时雨惊呼道:“大哥——”,李璋再一次挥开她想要搀扶的手,执意要自己站起来,只听到沉重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从榻边重重跌落在地,锦被滑落,赫然露出那卷曲无力的右腿。
他没有再爬起来,安静地瘫坐在那里,侧着头盯着那双腿,然后低低笑了起来,时雨手足无措地跪在他身边,看着李璋不停地笑,笑意回荡在整个寝殿里,令人毛骨悚然。
“阿兕,”他笑够了,才抬起头,眼中一片赤红:“你刚才说,阿耶明日回来,定会立刻来看我……来看我什么?”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狠狠捶打起自己毫无知觉的小腿,“来看曾经亲自册封的太子,是怎么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这里,连爬都爬不起来吗?!”
“不是的!大哥,太医说了,只要好生将养,断了的经脉未必不能……”
“够了!”他厉声打断,眼神死死地盯住时雨:“‘未必不能’?‘假以时日’?‘静心等待’?这些屁话,我听够了!”
“一个残了双腿的储君……阿兕,你告诉我,自古有这样的笑话吗?嗯?朝廷法度,祖宗规矩,哪一条容得下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太子?!”
时雨被他眼中滔天的绝望和不甘慑住,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阿兕,你不用再骗大哥了……我都知道了。”
“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阿耶带着老四去巡查河工了……”李璋像一片深秋飘零的枯叶无望地落在寝殿中央,眼神空洞地望着殿顶繁复的藻井,声音轻得像呓语,却冷得像寒霜:“他身体康健,骑得了马,治得了水,能亲临险处,能得万民称颂……多好。反正阿耶心里,恐怕早就觉得,这东宫之位,他坐着比我合适吧?”
“不会!大哥你忘了吗你出生之时阿耶阿娘高兴得大赦天下,我们都是他们的孩子,阿耶何曾厚此薄彼过?阿娘最心疼你,阿耶怎么会……”
“阿兕,我们已经没有阿娘了。”
时雨愣住,心中巨颤。
“阿耶早就瞧不上我这个太子了,觉得我文不成武不就,每天就会让张玄素那个老混账来教训我,我做什么都不对,我做什么都是错。”
“他是怎么对待老四的?他让他坐撵轿上朝,生怕他累着,允许他豢养幕僚,培养势力,他让他编写《括地志》,还让他住进武德殿,这意味着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阿兕?”
“还是你们宁愿维持那假得要命的兄友弟恭?何曾有人真的在意过我的想法?”
他忽地转脸,死死盯住时雨,像是说一件极其好笑的事情:“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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