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弄》
“求你了小书!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
纪书禾被扯住袖子摇晃得头晕,于是连忙按住身边的少女,无奈开口:“安晴,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可我跟温少禹根本不熟,真不知道他的手机、微信、Q/Q号。”
纪书禾面前的少女是她的新同桌,性格热情活泼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标准的社交悍匪。
这不,开学不久把班里所有同学熟悉了个遍,又碰巧跟纪书禾这个敏感寡言的分坐在一起,可帮她解决了不少社交难题。
两人性格虽南辕北辙,却架不住少年友谊纯粹,纪书禾同能和她互补的安晴相处得很是不错。
一个上课时常偷摸瞌睡,一个认真听讲的同时还得偷偷提醒睡着的。分工虽然明确,偶尔措手不及时也难免出现纰漏。不过这么莫名其妙地磨合几次,倒是把纪书禾都带得活泼起来了些。
尤其在得知安晴同样是从永安里搬出去的之后,那份友情更是无需检验加工直接飞升成了惺惺相惜。
从同桌到朋友,安晴成为纪书禾在新海认可的第一个好友。
所以有这份友谊加持,纪书禾更不可能直白拒绝。
此时的安晴,娃娃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圆眼恳求地直直盯着她,眼尾下垂视线专注,像极了平时撒娇的栗子,让纪书禾很想盲目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可惜,事情涉及温少禹。
自那天温少禹当着他亲生父亲的面大闹一场,惹得街坊四邻都来看热闹,最后把郑阿婆气到吃保心丸后,纪书禾已经有好几天没敢跟他搭话了。
他们父子的前尘旧事纪书禾多少有过耳闻。
温少禹母亲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多年还是离世。可不久后父亲却娶了母亲的挚交好友给他当后妈,美其名曰双方都熟悉,看在往日情意会对温少禹好。
姑且不论那段感情发展的时间先后,温少禹的母亲又是否知情。反正温少禹接受不了几乎要认作干妈的人成为后妈,在家大闹一通,跑来永安里跟外婆住了。
这父子俩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不见面,没有接触时好像能相安无事,可一旦碰上必然戳心窝地争吵一番。
纪书禾当然评判不了对错,只是觉得温少禹这样硬刚亲爹,对他的现在和未来而言都没好处。
他看不起她的妥协讨好,她也不能理解他的执拗强硬。
互相看不顺眼,怪不得总是拌嘴吵架。
“emmm…好像也是啊,你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确实没必要加联系方式。”
安晴泄了气,没发现纪书禾的若有所思,低头长叹一声。
纪书禾却听得右眼皮直跳,只觉得这话歧义万千,被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听见,不知会联想再谣传出什么,于是复读机似的又解释了一遍。
“不是一个屋檐下,他在他家,我在我家,只不过住的是一栋楼。”
“我知道我知道。”安晴没意识到重点地摆摆手,“我和我姐在永安里住了好多年呢,那地方在家说话的声音大点楼上楼下都听得见。你要找温少禹不就喊一嗓子的事儿。”
“不,我没事也不…怎么找他。”
纪书禾下意识反驳,转念想到楼上楼下跑的栗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好歹算给自己留了几分狡辩的余地。
她怕安晴没心没肺地再追问细节,忙岔开话题:“那你姐是为什么会对温少禹感兴趣?他那个人……”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纪书禾觉得除了长相,温少禹并没有值得少女心动的特质。
“这个嘛。”安晴沉思,“我姐是为什么对温少禹……”
安晴有个双胞胎姐姐安瑶,姐妹俩长相如出一辙,爱凑热闹的性子更是。
不过姐姐安瑶更沉稳些,中考成绩也比妹妹高了二十多分,开学后分进学校的尖子班,而妹妹安晴则是踩线进的平行班。
姐妹俩好歹还在同一所学校,大课间互相串门,自然纪书禾也跟着认识了一下。
“这个为什么呢……”
安晴琢磨不明白地搓搓下巴,自己都不太确定,“可能是…温校草长得太好看,惹得我姐少女春心蠢蠢欲动?嗯…也可能单纯因为他成绩好,慕强批实在仰慕?”
安晴罗列许多,却都觉得理由都不够充分,思索片刻又补充:“不过我觉得吧,最可能的原因是温少禹和蒋豪不对付!蒋豪…你应该见过吧?就是你们里弄那个猥琐的死胖子!”
纪书禾语塞,话虽糙了点,但根据描述她立马想到了目标人物,默默点了点头。
安晴见状立马来劲儿了:“我靠,我跟你讲!这死胖子从小就喜欢惹事生非、说三道四,特别会欺负人!偏偏他妈宠他宠得没边儿,还经常倒打一耙说是别人先惹的她儿子,我和我姐小时候常吃他的闷亏。”
从安晴的述说,纪书禾想到的是初见温少禹的第一面。
他歪着身子站在墙边,迎着辱骂嘲讽神色始终平淡,半点没有行为逾矩的后悔和慌张。
怪不得没人相信他才是受害者……
安晴兴致上来,压根没发现纪书禾走神,自顾自接着道:“最过分一次,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我们这群小孩刚上小学,那会儿放学早也没有晚自习,写完作业三五个的就在弄堂里玩。”
“是为了悠悠球还是拓麻歌子来着?反正蒋豪和我姐吵架,说不过就伸手推了我姐一把,她没站稳磕到墙角,当时眼睛下面就破皮流血了。”
这是许多年前的旧事,可纵使人会长大会有改变,可纪书禾却对安晴描述中蒋豪的行为并不意外。
因为那天纠集一群同龄人宣扬温少禹家事,故意戳他母亲离世痛点的,也是他。
那是种直白到让她觉得恐惧的恶意。但温少禹不怕,被引爆脾气的少年直接对上那一群,或者直白点他仗着身高腿长把那群人都给揍了。
最后引发众怒,把各家大人都聚了来。
更凑巧的是,那天温少禹的父亲也在。有些最爱装模作样的大人把虚假的委屈挂在脸上,颠倒黑白拉着人又说又闹。
甚至如愿从“理亏”的人手里讨到安抚费了,也要回过头姿态高高地说教温少禹几句。
纪书禾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一位母亲,可相比于温少禹冲动的暴力,这种依靠哭闹混淆真相的方式更让她难接受。
至于围观的众人都是十来年的老邻居,或许明知道错不只在于温少禹,却通通装作不知,赞同、附和把一个还算不错的人塑造成无法管教的恶劣纨绔。
只有温少禹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平静到仿佛他们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那一刻纪书禾甚至觉得,温少禹跟自己一样。
身处在这个名为家的地方,却一样像是寄人篱下,孤单到无解。
……
“我那会儿被吓坏了,拉着我姐胳膊直哭。还是纪舒朗…就你哥,把蒋豪按在地上揍。可谁知道他妈正好看到,这下完了,祸水东引变成你哥回家挨骂了。”
说到这儿安晴忽然咬牙切齿起来:“我妈和蒋豪他妈是前同事,前两天买菜的时候碰上那个碎嘴子,听说她说了好半天自己的宝贝儿子又被温少禹揍了。”
“回家跟我和我姐吐槽,可把我俩高兴坏了!活该!怎么没把那个死胖子牙打掉!也就我家搬走之前温少禹还没住进来,他要是早点来永安里,我们联手保管能让蒋□□牙掉光,恒牙一颗都长不出!”
纪书禾满头黑线,按下安同学扬起的拳头,小声道:“我们不推崇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啊。”
“哇,小书你说话好温柔啊~”
安晴被打岔,思绪立马转移,顺势抱住纪书禾的胳膊,把自己整个人窝进她怀里:“你跟你哥一点也不像,纪舒朗可是急脾气。小时候挂着鼻涕到处跑,裤子不是脏的就是破的,感觉邋里邋遢……”
那确实不像。
不过鉴于真正的兄妹情谊,纪书禾刚想替纪舒朗找补两句,就听见安晴的声音越说越小。
她疑惑地低头和安晴对视,满目不解中就见安晴的眼睛倏地发亮:“对了!忘了还有纪舒朗啊!”
“纪舒朗和温少禹熟,你要是能找个借口跟你哥打探一下,那不就顺理成章合情合理,还不会暴露我姐!”安晴一下坐正,两手一拍,“简直完美!”
纪书禾眨巴眨巴眼睛,想装傻:“一定要……”
“小书~”
“真的求你了,你要能帮我这个忙,未来三年…一辈子!我都给你当牛做马!”安晴看出苗头,连忙抱住纪书禾胳膊,用脑袋抵住她的肩膀边撒娇边拒绝对视,“你不知道,我姐可凶了,这事要是办不成都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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