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傲天有不测风云》
中秋桂香漫都城,时人皆是回家团圆,而他们这支队伍却是正相反,城门一开,便向着南方利琅山迈进。
金线蟒旗当前,前驱仪卫威风凛凛,其后车马渐次铺展,最后还有驮着辎重的牛车,和骑着骡子的道士。
竟然还有道士!
昭早早在临行前又一次见到那“溪真道长”时,不禁大受震撼,实在忍不住暗地诘问他,究竟是怎么混入此间的。
“何言混字,”溪真道长眉头微蹙,睇她一眼道:“此番开山动土难道不需醮墓祭神,祈告天地吗?贫道前次于城郊平定息壤祸事,自然深得世子信重。”
昭早早闭眼深吸一口气,这哑巴亏吃得,也是没办法——那就把最适合方外羽士的骡子分给他骑罢。
轻翎银甲的四和在前头骑马护卫世子车驾,从前总觉这两个人眉目近似,真凑一块再看又没那么像了,尤其溪真道长小胡子捋起来十分装模作样。
相较之下,还是“盗士”的他更令人欣赏,没准这次还能派上用场呢,毕竟术业有专攻。
昭早早同样骑一匹白马,不过是从马车上卸下来的,鞍辔也是临时凑上,毕竟她实在搁车里闷得烦——横竖出城也有数日,眼不眼线的无所谓了。
她由衷佩服肖平真坐得住,青罗帷裳卷起时,还能看到他在里面捧卷读书。
再见到肖平,她已不会被梦境缠身,大约是一梦浮生终了,纵有细处未尽、微末未明,但记忆有所缺漏也是人之常情。譬如她今生,一样也不记得五岁之前的种种。
此前于世子府邸集会,她以从属下官的身份光明正大拜见肖平,旁敲侧击问他今上迁陵到底所图为何,迁出来后又该择土何处。
他却不肯明说,只道她打开通路、运出先帝梓宫后便不必再管,后续自有人另行安置。
可笑,前世由她亲手奉安先帝,封闭地宫,今生再叫她想方设法把对方弄出来,还真是造化弄人。
若说丑陵还有财宝遭人觊觎,亥陵可就真说不通——建极帝最清楚不过,当年为了安抚旧臣,规制虽然未降,但真正价值连城的金玉珠宝是极少的,大多为旁的器物充数。
也就陵墓是先帝还在位时开建的,占了个龙脉十二地支的名头,总不能把他弄出来,是为了自己日后迁进去吧?
说起来建极帝妄寻长生之途,因为忌讳,至今没有着手开山修陵。
难道说他真的……昭早早被这个荒诞的猜想逗乐,建极帝从不是什么仁君,大兴劳役赶建便是,何至于此?
抢人江山便罢,抢人坟冢未免太过荒诞。
以肖平今日身份和其中的利害关系,不透露实情给自己也属正常。肖老将军明显派了一批得用的人手过来,昭早早在世子府见到好些眼熟的面孔。
而她则是特地修书一封给叔父昭明,简述此事,并暗示他切勿情急之下去寻祖父,自己应付得来,昭家现在肯定已经被人盯上,节外生枝,反易出岔子。
马车晃荡,肖平指尖翻一页书,目光与她对上,“可要进来读书?”
昭早早直摇头,“不了不了。”
官道蜿蜒,车队行至金陵城外,府官率众相迎。晌午烈日炎炎,众人驶入驿站稍歇。
工部行文早达州府,自此地起,至利琅山沿途城邑,皆须征发役夫,供朝廷驱策。故而肖平刚在驿站用了半盏清茶,工部随员便引着本地府丞前来禀报。
“启禀世子殿下,”府丞躬身,脸上堆着恭敬的笑意,“按工部行文及殿下钧旨,本府征召的役夫已齐备,特领来请殿下过目,即刻便可随队开拔,绝不延误行程。”
昭早早尚在别桌喝茶,按说她这个工部将作丞并非虚衔,也不是没穿官服——虽然依旧是男款吧,但好歹也是开了女性入仕的先河,如果国师不算做在内的话。
可沿途官员基本都极尽敷衍,有世子在场,权将她忽略不计……巴结权贵也是人之常情,罢了,她耳聪不明,该听的该看的跑不了,还能安生喝茶,亦可。
驿站外是片开阔的空地,常作往来官差集结、转运之用,此刻正候着不少人。
肖平微微颔首,放下茶盏,起身行至门外。但见尘土微扬中,上百人列成几排,个个穿着破旧的短褐,大多低着头。府衙的差役手持名册与棍棒,在一旁虎视眈眈。
府丞谄笑道:“殿下放心,都是身强力壮、出身清白,能干活的。”
肖平问:“可足龄?”
“回禀世子殿下,名册一一核对过,皆年满十四。”
驿站门窗宽敞,昭早早眺望过去,队列前几排确实如府丞所言,大抵都是壮年男子。然而,肖平却径直向后走去。
“名册无误?”肖平声调不高,语气却冷,昭早早一听就不对劲,起身也看过去,府丞脸上笑容一僵。
往后的队列中,分明夹杂着一些过分矮小的身影。他们裹在宽大的破布里更显瘦骨伶仃,裸露的腕骨细得一看就还是少年,与前面的壮汉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鬓斑白、显然年事已高的也有几个,讷讷欲言,看到州官又不敢吱声。尤其是一个站在后排角落的孩子,面黄肌瘦,赤着双脚踩在地面上,身体微微发颤,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回殿下,千真万确!”府丞急忙递说名册,额头渗出细汗,“他们的生辰八字都登记在案,绝无虚假!”
岂料肖平根本就不接那名册,也不再与府丞多言,手指一点,指向那名赤脚的少年,声音清晰道,“你,出列。”
少年浑身一抖,惊恐地抬头,对上肖平冷淡的面貌,腿一软几乎跪下,被旁边的差役粗暴地推了出来。
接着,肖平又点向刚才那些个同样或年少、或年迈的身影:“你,你,还有你……出列。”
最终这役夫人数竟是少了两三层,被点出队列的人茫然无措地站在空地中央,也不敢说话,像一群受惊的鹌鹑。
府丞脸色发白,嘴唇嚅动着想解释什么:“殿下,城中尚未服劳役者仅剩这些,可否宽宥几日,下官再去……”
“不必了。”肖平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朝廷征役,唯名册是取,不可滥征不应役者。然此工事凶险,这些人力弱难荷,留下反误工期。”
他顿了顿,不容置疑道:“放他们归家。记档役期已满,五年内不得再次征用。”
“役期记满?”府丞愕然,随即反应过来,忙逢迎道:“殿下仁德,体恤百姓!下官明白,这就放归,快,放人!”
待那些出列的人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哭的哭谢的谢,老人拉着懵懂的孩子就要跪下磕头,被差役喝止驱散。
昭早早一直默不作声旁观,看着那些被放归的少年大多如蒙大赦般跑远,唯独那个最后被点出的赤脚少年,磨磨蹭蹭落在后头,甚至还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役夫的队伍,凹陷的脸颊上没有半点欣喜,更多的是愁苦和绝望。
那边已经在着手交接将应征的人编入队伍,昭早早悄然绕到驿站屋后,果然看到那少年蹲在树荫下,抱着膝盖,还巴巴地望着这里。她走到他面前,低声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少年惊惶抬头,认出她是贵人,吓得说不出话,昭早早又问一遍,他才断断续续说:“爹娘……都死了,我……没有家。”
昭早早叹一口气,就猜到多半是这样,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塞进少年脏兮兮的手心。
再一想,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帮人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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