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雪》
老管事连连磕头,“大人明鉴!那牢大卖了十年河泥,从未出过事!且草民购泥时,还派人验看过,并无异样啊!”
洪懿闻言,袖中的手一紧,冷笑道:“事到如今还要狡辩!”他侧身看向姜蘅,“姜太医,本官看来这案情已明,这阴棠管理不善,误用毒泥,致使药田含毒,药材染病。”
他略作停顿,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按大雍律法,应封田罚银,流放三千里。”
姜蘅目光平静,向前半步,“洪大人,定罪之前,下官有三问。”
洪懿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姜蘅伸出一指,缓缓说道:“第一,那卖泥的牢大,现在何处?”
洪懿立刻看向一旁的郡丞,用眼神示意。
郡丞翻查卷宗,额角冒出细汗,“回大人,案发后,府衙曾去寻牢大,但其家中无人,邻舍说……已五六日不见踪影。”
姜蘅微微颔首,伸出第二指,“好。第二,管事说验过河泥,那验泥的人何在?”
老管事连忙答道:“是草民兄长,他可作证。”
洪懿脸色微变,抬起袖子,干咳了几声,“此人……此人案发后突发急病,现在家中休养,无法到堂。”
姜蘅抬眼,“这么巧?”
她又伸出第三指:“第三,也是最重要一问。”
她转向洪懿,“洪大人,此案发于十二月初六,阴家十二月初七便已报官,而大人十二月初八就下令查封药田,扣押阴棠。”
“如此雷厉风行,那为何至今……”她缓缓说道,“不传牢大、不讯管事兄长、不验那剩余河泥?”
洪懿不觉地后靠了几分,声音有些发紧,“这……本官已派人去寻牢大,只是尚未找到,至于河泥,早已用尽,无处可验。”
闻言,姜蘅上前几步,“用尽了?”
她走向老管事,“管事,二十车河泥,撒百亩药田,能用尽?”
管事恍然大悟,急声道:“回大人,用不完,草民记得当时只用了十二三车,剩下的都堆在田头草棚里,打算留着补肥。”
姜蘅转身盯着洪懿,“洪大人,那草棚……可派人查过?”
洪懿脸色发白,“这……自然是查过,并无剩余河泥。”
姜蘅并未回他,而是忽然提高声音:“来人!”
一衙役应声上前来,“大人。”
姜蘅说道:“你带两人,即刻前去药田草棚,给本官挖地三尺。若真有河泥残留,取回查验。
“若没有……”,她稍作停顿,盯着洪懿,“那便是有人,提前清理了现场。”
洪懿猛地从座上站起,案几被带着一晃,“姜蘅,您这是怀疑本官办事不力?”
“怎会,”姜蘅语气平稳,“下官只依证据说话。”
她撩袍坐下,目光扫过堂下,“在河泥检验结果出来前,阴棠和管事暂押府衙,但不得用刑,不得逼供。”她抬眼看向洪懿,“洪大人,这要求……不过分吧?”
半晌,他回道:“不过分……”
姜蘅点头,随即又道:“另外,本官要见一见管事那位突发急病的兄长。”她侧身对一旁的随从吩咐道:“持太医监令牌,去那人家中请人,倘若真病重,本官亲自诊治。”
那洪懿连忙说道:“姜太医,这……怕是不合规矩,那人是本案相关人证,该由府衙传唤。”
姜蘅缓缓起身,“下官奉太后娘娘旨意巡查此事,凡涉此案,有权调阅所有人证、物证。”她直视洪懿,“洪大人这是要抗旨吗?”
洪懿面色铁青,唇角微动,终是不敢发出一言。
姜蘅拂袖起身,“今日便到此。”她走到阴棠面前,低声说道:“阴家主,清者自清。你若真无罪,本官定还你清白。”
阴棠叩首,哽咽道:“谢……谢大人!”
姜蘅走出两步,忽又停住,侧过脸,“对了洪大人,那位告假的医工长,若是回来了,请他明日辰时来驿馆见下官。”
“若回不来……,”她顿了顿,“那下官只好亲自去查一查医工长的考勤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洪懿立在原地,看着姜蘅背影消失在门口,猛然一拳捶在桌案上。
郡丞慌忙上前,“大人……”
洪懿一把攥住他衣袖,压低声音,“快!去禀报窦大人。姜蘅盯上河泥了,还有……”
“管事那个兄长,要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郡丞说:“您的意思是……”
“让他病重不治,就在今晚,”他松开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记得做得干净些。”
雪是戌时开始下的。
细盐似的敲打着窗棂,簌簌地响。
烛火在案头跳动着,姜蘅端坐书案前,随从垂手立于身侧。
随从低声道:“大人,草棚那边……果然挖到了河泥残余,现已秘密取回。”他从怀中取出油纸包,双手呈上,“这是样本。”
姜蘅接过,凑近烛火细看,“颜色暗红,有腥气。”随即用手捻开少许,“里头掺了东西。”
随从道:“初步验过,里面混有鱼虾残骸,还有……”他压低声音,“腐根草。”
姜蘅眼神一冷,“腐根草……岭南特有之物,若是掺入泥肥中,药材根部会尽数腐烂。”
“这寻常泥肥怎会掺有此物?”随从问道,“而且分量不轻,若是二十车的泥都掺了这些……”他顿了顿,“那便是故意投毒。”
她放下样本,“窦昌这一招,可真狠。”
沉默片刻,她又问道:“牢大找到了吗?”
随从低声答道:“找到了,不过……死了。”
姜蘅指尖一紧,“何时?何处?”
“半个时辰前,尸体在洛河下游发现,泡了两三日,面目难辨。但腰间别着泥贩的号牌,体型也对得上。”他顿了顿,“府衙现下已定案,失足落水。”
姜蘅冷笑道:“好一个失足。”她抬眼看向随从,“那管事兄长那边如何?”
随从答道:“那人家宅周围前后,有三拨人监视着,有府衙的、不明身份的,还有……”他抬眼,“像是南阳来的。”
姜蘅眼神一凝,“南阳……”她手指轻叩桌案,“常山王的人?”
“不像。那批人手脚更干净,更像是……”他压低声音,“宫里出来的。”
“看来,不止窦昌和常山王。”她起身,缓缓走至窗前,“药田的事,比我想的更深。”
随从问道:“大人,若涉及宫里……咱们还查吗?”
姜蘅望着窗外夜色,雪越发大了,纷乱地扑向窗棂。她静立片刻,然后转身道:“查,不仅要查,还要查个水落石出。”她目光锐利,“安排人手,暗中保护那管事的兄长,他怕是……活不过今晚。”
“属下明白。”随从躬身,快步离去。
起风了。窗外的梅树摇晃着,不少花瓣被风卷落,洒在雪地上,红白相间,好似雪上溅了血。
这时,门外传来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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