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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如何在苦境变成人》

24. 第24章

狂沙坪上,风如刀割。

沙尘在两道对峙的身影间咆哮冲撞,将夕照碾成碎金,泼在两人紧握的刀柄上。

少爷刀怒斩的眼在风沙中红得像淬火的铁。

二十年了,自那双眼睛被活生生剜出、血亲的惨叫那日起,复仇便是她唯一呼吸的空气,唯一泵动血液的心跳。

她握刀的手腕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是兴奋终于烧穿了理智的冰层。她能听见父母的血在刀刃里呼啸,能看见仇人咽喉的轮廓在风沙后越来越清晰。

帝王刀站在对面,身形如山,呼吸却平稳得可怕。他注视着那张年轻却扭曲的脸,在怒斩灼人的恨意里,恍然看见的却是二十年前好友临终前难安的眼,和眼前这少女当年被血糊住的空洞眼眶重叠。愧疚?有。解脱?也有。

他等这场审判太久了,久到这身帝王刀的金缕衣早已化作勒进骨头的枷锁,但他不能跪着死,帝王刀有帝王刀的尊严。他要站着,以一名刀客最完整的身姿,承接这份迟来的因果。

“喝啊——!”

怒斩动了。像一道被囚禁二十年的血色闪电劈开风幕!没有试探,没有虚招,第一刀便撕裂空气,直取帝王刀首级!沙地被刀气犁出深沟。

“铛——!”

金铁交鸣炸开,漩流光稳稳架住怒火。帝王刀手腕一沉,卸开力道,脚下沙地却轰然塌陷三分,好沉的恨意……他心头微震,侧身,旋腕,刀光如逆卷的银色瀑布反扑而去!

十八招,在电光石火间走过。

风沙成了他们交锋的第三把刀,割脸,迷眼,却也让每一次刀锋相撞的火花更加凄艳。

怒斩的刀法狂野如暴风,每一击都像要将二十年积压的痛楚全部轰出;帝王刀的刀则稳如磐石,守得滴水不漏,却在每次格挡的间隙,泄出一丝沉重如叹息的刀意。

第二十九招。

两人身影乍分,各自落地,脚下沙尘爆开。汗从额角滚落,混着沙,滴进眼里,涩得发痛。呼吸声粗重如破风箱,在呼啸的风里清晰可辨。

秦假仙被风沙呛得直眯眼,却还抻着脖子往前凑,嘴里啧啧有声:“容老板,你眼力毒,给评评理,这二位爷……咳呸!这满嘴沙……你说谁会赢?”

阿容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穿过狂暴的沙幕,落在交错的人影与刀光上,眼神平静得像在观察一场早已推演出结局的棋局,夜月在她肩头不安地动了动爪子。

风裹挟着沙粒掠过她抬起的手指,也带来了更多无形的信息,不仅仅是汗与铁锈的气味,还有那两道交织的意志:一道炽烈如岩浆,纯粹、决绝,燃烧着自己也要吞没对方;另一道却像被雨水反复冲刷的山岩,看似坚硬,内里早已布满湿冷的裂隙。

“少爷刀。”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风吼与刀鸣,清晰落入秦假仙耳中。

“啊?可我看帝王刀守得跟个铁王八似……呃,铁桶似的!那少爷刀虽然猛,但招招用力过老,耗下去……”秦假仙搓着手分析。

“帝王刀的刀钝了。”阿容打断他,话语简洁如刀裁。

“刀钝?”秦假仙瞪大眼,看向战场。

此刻,帝王刀刚格开一记势大力沉的斜劈,银瀑般的刀光顺势反撩,本该直取怒斩因用力过猛而露出的肋下空门,那一刀若是落实,胜负立分。

可那刀光却在最凌厉的顶点,几不可察地缓了那么一瞬,轨迹向内收了半分,最终只划破了怒斩的衣袖,带起一蓬血珠和碎布。

就是这一瞬的凝滞与收敛,没能逃过阿容的眼睛。那不是力竭,不是失手,是意志在出鞘的锋芒上,套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鞘。

“他不是在对战,”阿容的目光追着帝王刀沉重却精准的步伐,语速平缓,如同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是在承受。他的每一刀,都在计算如何化解、引导,而非摧毁。他在等,等对方恨意宣泄的峰值过去,等那口绷了二十年的气,自然衰竭。”

她顿了顿,像是读取着风中更微妙的信息。

“他的刀意里有愧疚,有疲惫,甚至有……一丝解脱的期盼。而少爷刀的刀,只有恨。纯粹的恨,比掺杂了杂质的防御,更锋利,也更持久。”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场中局势突变!

怒斩似乎被那划破衣袖的一刀和飞溅的鲜血彻底刺激,喉咙里爆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她完全放弃了防守,双手握刀,整个人与刀化作一道更炽烈、更疯狂的血色旋风,不顾一切地撞向帝王刀!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将二十年积压的所有痛苦、噩梦、孤独,全部押在这一撞上!

帝王刀瞳孔骤缩,他能接下,甚至能反杀,至少有三种刀路可以在那旋风及体前,先一步切开她的咽喉或心脏。但……记忆里少女空洞的血眶,和眼前这张被仇恨焚烧到变形的脸,再次重叠。

他握刀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那如山的身形,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瞬间涌入脑海的,过于沉重的因果画面,让他完美的守势,出现了一道唯有阿容这等观察者才能捕捉的,微小的裂隙。

足够了。

对于将全部生命淬炼成一记复仇突刺的少爷刀而言,这一刹那的凝滞,就是命运为她敞开的,唯一的大门。

血色的旋风,撞碎了银色的瀑布。

铛——噗嗤!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后,是利刃切入血肉的闷响。

风沙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

秦假仙张大了嘴,忘了吐沙。

帝王刀踉跄后退,他的刀还架着,但少爷刀的刀尖,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偏右一寸,并非心脏,但已是重伤,鲜血迅速染红了他金色的衣襟。

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又抬头望向因脱力而半跪在地,剧烈喘息却死死盯着他的少爷刀,脸上竟缓缓露出一丝复杂到极点的神色,似是痛苦,又似是……释然。

“好友,我总算可以去找你了。”

风沙似乎被喷涌的鲜血和凝滞的时间吸走了声音。

帝王刀踉跄两步,终于单膝跪倒在沙地中。他低头看着胸前那截颤动的刀锋,又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因脱力而几乎握不住刀柄,却仍用猩红独眼死死瞪着他的怒斩,望向漫天昏黄的沙尘,仿佛想穿透这遮蔽,望向某个更遥远、更干净的地方。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气音,却不是痛苦,而像一声卸下千钧重担的、悠长的叹息,“这一刀……比我想象的……来得晚了些。”

风沙在刀锋离体的瞬间,重新灌满了寂静。

帝王刀的身影,像一座终于被岁月蚀空基座的金色山岳,缓缓向后仰倒。他最后的目光,不是看向夺去他生机与枷锁的少爷刀,而是越过了她,越过了狂沙坪,投向那片被夕阳和血染成一片混沌的、记忆中的天空。

那目光里没有恨,甚至没有多少痛楚,只有一片尘埃落定后的空旷,与一丝终于能去见故友的,近乎安宁的释然。

少爷刀的身影在帝王刀倒下的同时,借着最后一点交错的力道,如一道血色残虹般向沙坪外疾掠而去。

她没有回头,没有去看仇人最后的结局,也没有去看悲痛冲来的独眼龙,她只是逃,用尽仅存的力气,逃离这片刚刚完成了她二十年生命全部意义的沙地。

恨意燃尽后的躯壳,轻得像一片灰烬,被复仇的余风卷着,迅速消失在昏黄的沙幕之后,等待她的,将是比二十几年复仇路更加漫长而无措的空洞。

“师尊——!”

独眼龙悲怆的吼声撕裂了风声,他扑跪在帝王刀身侧,双手颤抖着却不敢去碰那恐怖的伤口,一代刀界高手,如今躺在弟子怀中,气息微弱,衣服上的血晕还在不断扩大。

风沙依旧在狂沙坪上盘旋,却仿佛失了力道,徒劳地卷着血腥与尘土。

帝王刀倒下,少爷刀远遁,独眼龙的悲吼被砂砾吞噬,又随着冷剑白狐与霹雳公的短暂对峙、素还真与谈无欲的机锋往来,化作江湖博弈中又一枚被拨动的棋子。

大人物们的话语在沙尘上刻下新的契约与仇恨,然后各自带着目的散去,只留下原地逐渐冷却的血迹,和那个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的身影。

阿容的目光,缓缓扫过战场。

她看得很慢,很仔细,不像是看一场热闹,更像是在阅读一本刚刚合上的,写满注定的书。

她看到帝王刀的血渗入沙地,那蓬勃的生命力正以特定的速率衰减,其中纠缠的愧疚与解脱的意念,如同烟雾般从他残破的身体里丝丝缕缕地逸散,比物理的死亡更早一步,融入了这片承载了太多因果的土地。

她看到少爷刀离去时在沙上留下的足迹,每一步都虚浮混乱,那曾经凝聚如铁的恨意在刀锋刺入仇人体内后瞬间崩塌,留下的不是快意,而是巨大的,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精神空洞。

支撑她二十年的脊柱抽走了,她现在只是一具被复仇惯性推着逃离的躯壳。

她听到独眼龙抱着师尊离去时,那心脏狂跳中的绝望与茫然,听到素还真言语中精密的算计与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悲悯杂音,也听到谈无欲志得意满的语调下,那根名为胜负的弦绷得有多紧。

秦假仙凑过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心有余悸又带着点看透世情的唏嘘:“哎呀呀,容老板,真叫你给说中了,帝王刀那最后一刀……啧,真是自己不想活了啊。这江湖,到底图个啥?”

阿容没有回答秦假仙的问题,她的目光落在帝王刀倒下的那片沙地上,那里的信息最为浓烈、复杂,也正在飞速消散。

“恨,烧尽了。” 她轻声说,不知是说给秦假仙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又或者只是陈述一个观测结果。“剩下的,是灰。”

少爷刀的恨,是纯粹的燃料,支撑了她二十几年,也在最后一击中燃尽了自己。

帝王刀的钝,则是燃料中无法剔除的杂质,那份迟来的愧疚、沉重的道义、对故友的承诺,它们没有让他的刀更快,却让他的防御出现了致命的,道德层面的裂缝。

“最快的刀,抵不过自己心里先钝了的那一隙。” 她继续说道,语气里没有任何评判,只有一种洞悉本质后的淡然。“他不是输给少爷刀,是输给了二十年前,那个没能阻止悲剧发生的自己。”

夜月在她肩头轻轻“咕”了一声,蹭了蹭她的脸颊,仿佛在安慰,又仿佛只是被空气中残留的激烈情绪所扰动。

秦假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感慨道:“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到头来,一个解脱了,一个……怕是也空了。容老板,还是你看得透啊。咱们……走?”

阿容最后望了一眼这片逐渐被暮色吞没的沙坪。

这里刚刚上演了极致的仇恨、复杂的道义、江湖的算计与个人的悲欢,但在她眼中,这更像是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激烈而短暂的信息风暴。

风暴过后,能量消散,信息重组,一切重归平静,一种蕴含着新因果、新仇恨、新算计的“平静”。

她确认了一个早已通过无数信息推演出的结论:

在由恩怨情仇驱动的江湖逻辑里,纯粹往往比复杂更具破坏力,哪怕那纯粹是恨,而任何内在的冲突与犹疑,都可能成为这破坏力面前,最脆弱的阿喀琉斯之踵。

她转身,绿衣红袖在渐起的晚风中微微拂动,肩上的夜月振了振翅膀。

“走吧。”她对秦假仙说,声音平静无波。

“该落幕的,已经落幕了。该开始的,才刚刚开始。”

她指的是独眼龙未来的路,少爷刀空洞的余生,霹雳门未尽的冲突,还是素还真与谈无欲那盘永远下不完的棋?

或许都是。

她只是那个阅读风暴、记录轨迹、并平静走向下一个风暴眼的观察者。

狂沙坪的风,终将吹散所有血迹与足迹。

而阿容的身影,也悄然融入茫茫暮色,仿佛从未在此停留,只留下一句近乎预言的低语,散在风里:

“仇恨的灰烬里,会长出新的东西。可能是花,也可能是更深的刺。”

风,依旧是狂沙坪唯一的主人。它卷着前几日尚未散尽的血腥气与新落的沙尘,在剑藏玄孤峙的身影四周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坪外,万教先觉的人声如沸水般翻腾。素还真与谈无欲各据一方,虽未言语,目光却如无形的丝线,在风沙与人群间织就一张静默的网。

风云录、文武贯上的名人们陆续到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算计与不安的气息。

“看,素还真和谈无欲都到了!”

“史艳文和欧阳世家还是没来……上次天下第一刀也是。”

“谈无欲说他们来了,只是我们看不见。”

“看不见?难道会隐身不成?”

议论声嗡嗡作响,像一群聚集在腐肉旁的蝇虫。秦假仙缩在人群稍外围,扯了扯身边绿衣人的袖子,压低声音:“容老板,这阵仗……比上次还邪乎。你说,欧阳世家的人真来了?藏哪儿了?”

阿容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缓缓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像无形的梳子梳理过杂乱的信息流。汗水、尘土、紧张的呼吸、压抑的敌意、暗藏的兵刃……无数细微的信号涌入她的感知,又迅速被归类、分析。

“来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不在人群中。”

“啊?那在哪儿?天上?地下?”秦假仙伸着脖子四下张望。

“在场里。”阿容的目光投向狂沙坪中央,那一片看似空旷、实则被无数道或明或暗的意念锁定的沙地。“他们的存在,已经作为一种预设条件,编织进了这场决斗的因果里。素还真和谈无欲都感觉到了,所以才会说来了。”

秦假仙似懂非懂,挠了挠头:“就是说……他们不用人到,事儿已经安排了?”

阿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剑藏玄身上。这个被推上“天下第一剑”位置的年轻人,像一根被拉得太紧的弓弦,立在风沙中,看似静如磐石,实则周身萦绕着一股混杂了决绝、悲怆与孤注一掷的气息。那气息,与这片吞噬了帝王刀的土地隐隐共鸣。

时间在风声与议论声中流逝。突然,宇文天挟怒而至,打破僵局!

“剑藏玄,纳命来!”

怒吼与剑光同时撕裂空气,两道身影在空中悍然交错!只一瞬,快得大多数人来不及反应——

噗嗤!咔嚓!

宇文天头颅飞起,身躯轰然倒地。剑藏玄背对众人,踉跄一步,背上衣衫裂开,鲜血飙射!

“啊?!”

惊呼声如潮水般炸开。谈无欲眼神微凝,素还真眉头轻蹙。

“这……”秦假仙张大了嘴,“就……就完了?宇文天这么不经打?剑藏玄这赢得……也太惨了吧?”

场外议论蜂起,失望、鄙夷、怀疑的情绪弥漫开来。许多人开始觉得这场万众瞩目的决斗简直是个笑话,宇文天虚有其表,剑藏玄也不过是惨胜。

剑藏玄强忍伤痛,转身欲走。背影在风沙中显得格外孤寂。

“且慢!”

一个尖细诡异的声音响起,天下第一术荫尸人越众而出。他走到宇文天的头颅旁,枯瘦的手指在那断颈处一按——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血淋淋的头颅竟在一阵青烟中变形、收缩,变成了另一张脸,陌生的脸。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议论纷纷之际,一道雄浑霸道的声音破空而来:

“真正的宇文天在此!”

狂风骤卷,沙尘蔽日!只见一道魁梧身影自人群后方冲天而起,金甲耀目,披风猎猎,赫然是完好无损的宇文天本尊!他凌空踏步,轰然落在假尸身旁,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小小易容伎俩,也敢冒充本座?”宇文天一脚踢开假首级,声震四野,“方才不过是开场戏码,为防小人作祟的试探罢了!现在,天下第一剑决斗,正式开始!”

话音未落,他已拔剑在手,剑锋直指背伤淌血的剑藏玄:“剑藏玄,你既已斩了替身,想必剑招已露。此刻认输,尚可留全尸!”

剑藏玄咬牙转身,染血的剑再度握紧,背脊伤口在风沙中阵阵抽搐。明知是局,却已无退路。

“且慢!”

素还真的声音清越响起,白影一晃已至场边。谈无欲几乎同时飘然而至,冷然道:“素还真,约定如山,既已开场,岂容中断?”

“非是中断,是暂停。”素还真袖手而立,目光扫过假尸,“有人以易容术混入决斗,此事若不查清,名人榜威信何在?天下第一术之名,岂非儿戏?”

荫尸人闻言尖声叫道:“关我何事?!”

“如何无关?”素还真转向他,语调平静却字字千斤,“阁下名列天下第一术,方才假尸登台、血溅五步时,你可曾看出端倪?若未看出,是学艺不精;若看出不说,是包藏祸心。无论何者,你这天下第一术的面子——”

他顿了顿,缓缓道:“都已扫地了。”

荫尸人枯瘦的脸一阵青白,竟噎得说不出话。

谈无欲冷哼:“素还真,莫要将责任全推予一人。”

“谈兄此言差矣。”素还真目光扫过全场,“此事关乎的,是名人榜上所有贤达的面子,更是——”他看向宇文天与剑藏玄,“两位决斗者的生死。素某既为见证者,自当争取一个公道。”

“哈!”一线生摇着羽扇踱步而出,“老夫看来,决斗当暂止。真假未明,何以论剑?”

“荒唐!”霹雳公雷吼般的声音炸响,“决斗已开,万众瞩目,岂能说停就停?继续!唯有真剑决胜负,方能取信天下!”

少爷刀怒斩忽地冷冷开口:“背上有伤,胜之不武。延期。”

谈无欲骤然侧目,声调骤寒:“怒斩,你是在质疑规则?”

“谈无欲。”素还真微微抬手,“声调放低些。怒斩所言,不无道理。”

沙人畏阴恻恻的笑声插了进来:“我看……有人是怕了吧?”他踱步而出,三角眼扫过剑藏玄淌血的背,“假冒者?我看是有人知道剑藏玄胜不了宇文天,特地派个替死鬼来拖延时间,耗他体力,再寻机——”

他故意拖长语调,“下黑手。”

宇文天立即接话,剑锋遥指素还真:“沙人畏的意思是,有人知道剑藏玄必败,故意扰乱会场?”

“正是缓兵之计!”沙人畏冷笑。

素还真不疾不徐,转向剑藏玄:“那剑藏玄是否也可认为,假冒者是有人派来试他剑招、耗他体力,待他重伤后,再让真正的宇文天轻松取胜?”

宇文天怒目:“素还真,你是指本座?!”

“素某只是提出一种可能。”素还真淡淡道,“宇文天友如此激动,莫非……承认了?”

“你——!”宇文天金甲震颤,“以本座实力,杀剑藏玄如探囊取物!何须使诈?决斗必须继续!彻底反对延期!”

“我彻底反对决斗继续!”

一个瘦小身影连滚带爬冲入中央,正是秦假仙!他叉腰站在宇文天面前,仰头瞪眼:“怎样?不服?我秦假仙可是名人榜上白纸黑字写的天下第一辩!素还真、谈无欲都认的!你有意见?”

宇文天俯视这塌鼻猴,嗤笑:“凭你?”

“就凭我!”秦假仙转身对万教先觉挥手,“诸位!评评理!剑藏玄背上那一剑,大家都看见了!那是实打实的伤!宇文天之前被剑秋风刺伤时,怎么不找剑藏玄决斗?偏要等他伤了才来?这分明是趁人之危!”

他跳上一块石头,声音尖亮:“再说了!要是没鬼,干嘛弄个假货出来?说不定就是宇文天自己安排的!现在真的剑藏玄伤了,他就跳出来捡便宜!这种决斗,公平吗?!”

人群骚动起来。秦假仙趁热打铁,振臂高呼:“背伤未愈,决斗不公!天下第一剑之争,岂能如此儿戏?延期!必须延期!”

“延期!延期!延期!”

万教先觉中响起一片附和声,掌声、呼声如潮涌起。许多人本就对宇文天咄咄逼人的姿态不满,此刻被秦假仙点燃,情绪沸腾。

狂沙坪的风,卷着血腥与沙砾,打着旋儿,将方才的喧嚣与惊变一层层掩埋,却掩不住空气里紧绷如弦的凝重。

素还真的目光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名人们,拂尘轻摆,清越嗓音在风声里依然清晰:“此等情形,实难处理,强行决断,恐难服众。荫屍人,你既为天下第一术,可有提议?”

荫屍人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算计后的得意:“嘿嘿,既然争执不下,各持己见,不如就由我们这榜单上的十大名人,投票决定!一人一票,公平合理!宇文天、剑藏玄两位当事人避嫌不算。如何啊,素还真?谈无欲?”

谈无欲眸光一闪,看向素还真:“此法,倒不失为在规则内解决问题。”

素还真心念电转,已然明了对方布局,荫屍人、霹雳公、尘不染、沙人畏,皆是或明或暗站在谈无欲一方,加上谈无欲自己,已有五票。己方这边,明确会反对继续的,不过秦假仙、一线生,怒斩态度虽冷硬反对,却未必会参与投票,自己一票……人数上确处劣势。

秦假仙早已凑到素还真身边,踮着脚,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急促道:“素还真啊!不能答应!你算算,他们人多啊!荫屍人、霹雳公、沙人畏,加上谈无欲自己,这就是四票!咱们这边满打满算才几个?你这是把剑藏玄往火坑里推啊!”

素还真微微侧首,以仅有秦假仙能闻的音量,平静道:“局势如此,强硬制止,反落人口实。投票,至少还在规则之内,尚有一线变数。此刻……只能看剑藏玄自己的命运了。”

他抬头,迎向谈无欲与荫屍人探询的目光,缓缓颔首:“好。便依荫屍人所言,在场列位天下第一,除决斗双方,皆可投票。赞成决斗此刻继续者,请表态。”

“我赞成!”荫屍人第一个举手,三角眼闪着光。

“继续!必须继续!拖延无益!”霹雳公声如闷雷。

沙人畏阴笑:“嘿嘿,自然是继续。”

尘不染虽未举手,但平静吐出二字:“继续。”

四票。

秦假仙急得抓耳挠腮,跳起来喊:“反对!我秦假仙天下第一辩,坚决反对!”

一线生摇着羽扇,慢悠悠道:“老夫嘛,也觉得延期为妥。反对。”

众人目光看向少爷刀怒斩。她独自站在稍远处,脸上血污未净,独眼望着虚空,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感受到视线,她只是冷冷吐出二字:“反对。”

三票。

素还真自己尚未表态,但即便他投下反对,也不过四比五。

“唉,”素还真轻叹一声,目光转向强忍伤痛,面色苍白的剑藏玄,带着一丝无奈,“四比三。看来,天意如此。剑藏玄,准备……”

“慢着——!”

秦假仙的尖叫几乎撕裂风声。他连滚带爬冲到中央,指着天空,尽管那里只有黄沙:“不算!这投票不算!还有两个人没投!天下第一智的欧阳世家!天下第一掌的史艳文!他们也是十大名人!他们还没表态!”

荫屍人嗤笑:“秦假仙,你胡搅蛮缠!欧阳世家与史艳文根本未到场!如何投票?”

“谁说没到场?”秦假仙梗着脖子,“谈无欲刚才还说他们可能来了我们看不见呢!素还真也说了!他们可能就在现场!既然是投票,就不能漏了任何人!不然就是黑箱!就是欺负人!”

素还真适时接口,声音传遍全场:“秦假仙所言,不无道理。欧阳上智与史艳文二位,名列前茅,地位尊崇。他们或许真在现场,只是未曾显露。若因未显形便剥夺其投票权,确有不公。况且,”

他话锋微转,看向谈无欲,“或许他们二位,也是赞成继续的呢?否则,为何始终不出声?”

谈无欲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素还真这是将难题抛了回来,更隐隐点出不出声可能即默认的潜台词。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

“嗯?!”

谈无欲倏然侧首,目光如电射向侧方天际!

几乎同时,一股至阳至刚、磅礴浩瀚的浑厚掌劲,毫无征兆地破开层层风沙,隔空而来!那掌劲并无攻击之意,只是如同实质的宣告,带着灼热纯阳,浩气凛然的气息,轰然掠过狂沙坪上空,将所有风沙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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