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之前，丁琰用残存的一点理智转了个方向，避开了杭霆的鞋。

不赔钱是首要的，丢人得先往后稍稍。

那双鞋肯定很贵，她赔不起。

酣畅淋漓地吐完，丢人的感觉就上来了。

其实十月份的气温已经很舒服了，只是山上紫外线强，晒一会儿就热，她又虚汗不断，头发都打湿了，紧紧贴着额头。

丁琰一直没站起来，她想俯着身到天荒地老。

可那双鞋一直在视线里。

事已至此，她只能庆幸早上走得急，只啃了两片面包，喝了点水，没吃什么味大的东西。

杭霆递过来一包纸巾，她接下了，但不敢跟他对视。

他的鞋上好像还是溅了点，她问他要不要擦擦。

杭霆无奈，自己都这样了，还有空管别人：“你好点没？”

丁琰扶着树没抬头，伸手比了个“OK”。

“我给你拿瓶水去。”

杭霆不知去哪儿了，很快又折回来，往她手里塞了瓶水。

漱完口，丁琰终于感觉好多了，肚子里的那点东西全吐完了。

杭霆带着丁琰回到营地门口，赵晓霖满脸都写着疑惑，像是不相信杭霆怎么会帮她似的。

杭霆跟门口工作人员说：“让他们直接进吧，我来安排。”

“哎呀，小杭，这多不好意思的。”丁莉本来都等得不耐烦了，听到不要钱了又堆出笑容，“这是你们家开的？”

“不是，熟人。”

“那太好了。”丁莉揽过赵晓霖的肩，“霖霖，咱们进去吧。”

丁琰狐疑地看了杭霆一眼。

杭霆没注意她的视线，走到不远处一张天幕下，跟一个黄毛说了几句话。

那一桌坐了四五个人，有男有女，年纪看上去都比杭霆大很多，每个人都发颜色都不一样，还有两个有文身，看上去都挺非的，但是没有丑的。

这是丁琰第一次见杭霆校外的朋友。

黄毛很快走过来，带他们找了一个位置，有天幕，有露营桌椅，还贴心地问他们要不要烤肉。

“免费的吗？”丁莉问。

黄毛看了眼隔壁，压低声音，“给您这桌赠送一份烤肉套餐，提供烤炉、炭火和腌好的肉。”

“那就谢谢了啊。”丁莉终于露出笑容。

黄毛还没走远，丁莉的视线还一直跟着，啧啧几声，“小杭平时就跟这种人来往啊。”

说完，又凑到隔壁那一桌看人家吃的是什么。

这地方都是露天的，一桌跟一桌之间连个墙都没有，一点儿也不隔音，丁莉也不怕别人听见，回来还点评，“烤肉套餐才那么点。”

赵晓霖皱眉头大声“哎呀”一声，又用力跺了下脚：“妈，你能不能别那么大声！”

丁琰第一次见赵晓霖说人话，还挺稀奇。

“你怎这么爱占便宜啊，要不是杭霆哥你都进不来。”

“我跟你说，你别一口一个哥的叫，别什么都跟他学，你看看他旁边坐的那些人，都什么社会人员。”

丁琰心里冷笑，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社会人员，也不看看赵晓霖是什么三好学生十佳少年吗？

“让人家降房租的时候好声好气，现在又嫌这嫌那的，就数你变脸最快。”

丁莉这副爱占便宜的中年妇女行为让小弟在大哥面前很没面子。

“你以为你妈挣钱容易？省出来的钱不都给你花了么。”

房租？什么房租？

“他是房东？”一直神游的丁琰冷不丁插进来一句。

“其实也不是他的房子，他外婆的房子。”丁莉边往外拿吃的边说。

难怪他要自掏腰包给她门禁卡。可从来没听杭霆提过。

丁琰看着远处杭霆的身影，心里升腾起无数个疑问。

-

杭霆回到自己那桌，继续跟大家玩桌游。

这一桌都是杭霆舅舅的朋友，跟他都很熟了。

身边的粉毛大姐姐问他什么情况，又给人拿水又给人带路的。

“碰见我同桌了。”

“同桌，男孩女孩啊？”有人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女孩，我刚见着了。”黄毛指了个方向。

在座的几个人都来了兴致，五颜六色的脑袋都抻长了往远处看。

粉毛大姐姐悠悠地喝了口茶，说：“别看啦，再看小杭霆都不好意思了。”

“杭霆，怎么上了高中换人了，去年那个漂亮女孩呢？”

“哪个，哪个啊？”黄毛起哄。

“你忘啦，去年在人民路碰见他那回。”

黄毛兴奋地说，“想起来了，当时他跟个漂亮女孩在逛街，看见我们就溜了。”

杭霆摇头叹气：“你们知道什么啊就瞎分析。”

“我们都是过来人，可以给你点建议。”粉毛大姐姐朝他挑眉。

“不需要。”

“我的建议就是能谈尽早谈，出了学校就会像我们一样，单身到现在！”

一群人笑成一团。

他们几个都比杭霆大十岁以上，总把他当小孩逗。

两轮大富翁结束，他都输得挺惨的。

“不玩了。”他起身。

“找同桌去啊？”

杭霆不懂，这群成年人怎么也跟高中生一样无聊。

他起身动了动脖子，往丁琰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帐篷下面就剩丁琰一个人守着烤炉。

他心想这人怎么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丁莉和赵洪量已经跟隔壁的人搓上麻了，赵晓霖也找了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一起玩掌机。

丁琰托着下巴打盹，头顶正上方传来一声响指，她懒懒抬头，杭霆松松散散地站在她面前。

杭霆上身穿了件防风的薄外套，下面配了条工装短裤。

那件外套上的logo她没见过，是三道彩虹。

怎么又有新牌子？这些富哥富姐怎么永远有层出不穷的新牌子的衣服穿出来？

丁琰没由来地觉得烦躁。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烦躁源于自尊被碾压之后的无能狂怒。

早上当着杭霆的面吐，还吐到了他的鞋上，自己还那副鬼样子，还穿了件不伦不类的小熊衣服……桩桩件件加起来，让她觉得自己怎么上不了一点台面，现在完全不想看见他。

“发呆来了？”

“这又不是课堂，为什么不能发呆。”她别过脸去。

“行，您继续。”杭霆转身准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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