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村夫和落魄公子》
大雪彻底融化后,天气持续放晴,拱水村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四处都透亮。
雪水汇成一道道细流,沿着地势蜿蜒,奔向远方。山里的日子总是过得慢,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清新气息。
门前老树枝桠上挂着的冰凌开始融化,发出细微的“嘎吱”声,水滴接连不断地砸落在下面的石头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地面上的枯草间,已经能看见点点嫩绿的草芽钻了出来,带着一股倔强的生机。
天气一好,楼晟就不愿意再闷在屋子里。苗青臻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臂,先扶住他的肩膀,紧贴着他的身体,然后手臂一点点往下滑,稳稳搂住他的腰,给他一个坚实的支撑点。
靠着这股力道,楼晟咬紧牙,蹒跚着,极其缓慢地挪动那条还使不上劲的伤腿,脸上因为忍痛而显得有些扭曲。
幸好当初从崖上摔下来时,下面是一片丰茂的野草甸子,缓冲了一下,才没真的摔断骨头。不然在这种缺医少药的荒僻地方,就算伤好了,他后半辈子多半也得成了个瘸子。
苗青臻看着他一脸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低声在他耳边不断安慰,说依照他的经验,再这么坚持活动一个月,差不多就能恢复得和以前一样了。
而且苗青臻说,楼晟年纪轻,身体正在长,恢复起来快。
但这话对楼晟这种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皮肉苦头的小少爷来说,眼下这每一步的疼痛,都算是难熬的折磨。
楼晟额角沁出细汗,喘着气问他:“你以前……也经常受这种伤吗?”
苗青臻摇了摇头,回答得很简单:“不常。”
若是受伤,往往就是非死即残的局面,后面这句更沉重的话,在他舌尖转了一圈,终究没有说出口。
楼晟闻言,侧过头看向苗青臻。那人侧脸的线条利落分明,下巴的弧度也匀称。他注意到苗青臻的耳朵形状生得很好看,耳垂丰润饱满。
捂了一个冬天,少了风吹日晒,肤色比初见时白了许多,像是他舅舅早年远洋航行带回来的那种海贝壳,泛着温润的光泽,让他有点想伸手去碰一下。
苗青臻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总是冷淡,话不多。
不进山打猎的时候,他就在家里收拾屋子,把他们换下来的衣物浆洗干净,晾在院里的竹竿上,动作比楼晟家里从前雇的那些婆子还显得利索贤惠。
但楼晟跟他同住了一个来月,才慢慢发觉,这人实际说话时语调总是轻轻的,缓缓的,一个大男人,声音里竟然总像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黏糊糊的嗲气。
这让他心里莫名有些厌烦。
好像跟谁说话都像是在耐着性子哄小孩。
从屋里到院子那短短一截路,因为挪动得艰难,愣是走出了长途跋涉般的漫长感。楼晟心下不由得升起几分焦躁。
苗青臻倒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烦的神色。
等楼晟终于在那张旧木椅上坐下,他脸上那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转而看向苗青臻,露出一个堪称乖巧的笑容,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装得跟只纯良无害的白兔似的。
苗青臻一看他这副模样,觉得心下有点怪。他在楼晟旁边生起一个小火堆,扔了两块红薯进去,烘在炭火边上。
烤熟后的红薯外皮焦酥,内里软糯,甜香浓郁。苗青臻仔细地把灰拍干净,用一层洗过的宽大树叶子包好,塞到楼晟手里。自己则和苗扑扑分食另外一个。
苗扑扑格外喜欢黏着楼晟,小孩子就没有不喜欢新奇玩意和好看的人的。
楼晟的手指灵巧得让人眼花缭乱。他找几片大小适中、形状齐整的树叶,叠在一起,两端对折,手指捏着三角的底部向上一翻,再把边角向内折,让几个角相交,接着将顶角往上折,用同样的方法,编织出更多的小三角块,然后将它们巧妙地拼接在一起,形成动物的身体和四肢。
更小片的叶子就被他编成翅膀、尾巴和脑袋。小鸟、小虫,什么都能编出来,活灵活现的。
小孩就总缠在他身边,声音像小鸟啁啾似的,一声声喊着“哥哥”,趴在他膝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双灵活摆动的手。
苗青臻偶尔抱着柴火经过,看见这幅安静又生动的场面,心下难免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楼晟倒也不讨厌小孩,便时常编些小玩意儿给苗扑扑玩。如今那孩子的床头,已经摆满了用树叶编织的蛐蛐、蜻蜓,琳琅满目。
夜里,等孩子睡熟后,安静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还有衣物摩擦时发出的细微窸窣。
惨白的月光从窗户纸透进来,轻柔地拂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床上紧密相贴的两个人。
苗青臻虽有过经验,但花样实在不多,来来去去就那几样。楼晟的第一个男人是苗青臻,可他以前跟着京城里那些狐朋狗友,耳濡目染,脑子里装的各种花样倒是繁琐得很。
苗青臻这将近一个月尝到了情欲滋味的身体,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将过去几年积压的欲望都释放了出来,有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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