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神医提着药箱，跟在引路内侍身后，沉默地走在宫道上。他低垂着眼睑，面色沉静如水。然而，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绝非表面这般风平浪静。仙居殿内那股沉郁的药香和死寂，似乎仍萦绕在他鼻尖，与记忆中一些模糊的片段隐隐重合。

仙居殿暖阁内，沈淑妃在吴神医退出后，依旧维持着斜倚软榻的姿势，目光空茫地投向窗外。宫女悄步上前，想为她掖一掖被角，却被她挥退。殿内静的仿佛能听见胸腔里那颗心跳动的声音。

故人相见，隔着数载光阴与宫墙重重，竟已是这般光景。他是否看出了什么？还是依旧如当年那般，只专注于他的医道与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勾当？

话分两头，且说甘露殿那头。

陇右军报与边将考课事宜暂告一段落，殿内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弘德帝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下首的秦国公与楚国公，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陇右之事，有阿晏在前方奔走，朕心甚慰。”弘德帝开口道，语气中带着赞许，“阿晏这孩子，年纪虽轻，却是难得的沉稳干练，有胆有识，此次清查军粮案，雷厉风行，不畏艰险，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秦国公连忙起身，躬身道：“陛下谬赞，犬子年轻，行事或有莽撞之处，全赖陛下信重与诸位同僚扶持。”话虽如此，眉宇间的骄傲与欣慰却难以掩饰。

楚国公亦微笑道：“阿晏之才，朝野有目共睹，确是国之栋梁。”

弘德帝颔首，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一旁安静聆听的萧玥，笑意更深了几分：“说起来，长乐的及笄礼，因着前两年国丧及朕亲征等事，一直耽搁着。待此次阿晏从陇右归来，朕看也该好好操办一下，补上这礼了。”

殿内几位重臣闻言，皆露出笑容。

韦远捋须笑道：“承平殿下聪慧敏睿，堪为天下女子典范，及笄之礼确该隆重些。”

弘德帝似是心情极好，又接着道：“及笄之后，便是婚嫁。长乐与阿晏的婚事，本就是皇后当年就与谢卿夫人定下的。等及笄礼成，也该将婚期提上日程，择个吉日了。谢卿，朕可是盼着早日喝上这杯女婿茶啊。”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更是融洽。秦国公喜上眉梢，再次躬身：“得公主殿下下降，此乃谢家之福，臣与拙荆亦是期盼已久！”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善意的笑意，投向了萧玥。

萧玥正执壶为弘德帝添茶，乍闻此言，尤其是婚期二字，毫无防备地撞入耳中，只觉得“轰”的一下，一股热浪瞬间从脖颈涌上脸颊，耳根红得几乎滴血。她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却又觉不妥，强自镇定地想将茶壶放回原处，指尖却有些不听使唤地微颤，险些碰倒了杯盏。

“阿耶……”她声如蚊蚋，平日里在朝堂上侃侃而谈、锋芒毕露的样子荡然无存，只剩下小女儿的羞赧与慌乱，“儿臣……儿臣还小……”

弘德帝见她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绯红，难得见女儿露出这般窘态，不由哈哈大笑：“不小了，及笄之后便是大姑娘了。朕看阿晏那小子，怕是也等急了。”

这话更是让萧玥无地自容，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嘴角含笑的舅父和一脸欣慰的秦国公，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再也待不住，匆匆放下茶壶，声若细丝地道：“儿臣……儿臣想起立政殿还有些文书未处理，先行告退……”说罢，几乎是逃也似地行了个礼，快步退出了甘露殿，连步伐都显得有些凌乱。

身后似乎还隐约传来弘德帝和几位大臣愉悦的轻笑声。萧玥走在宫道上，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却丝毫没能减轻那灼人的热度，心口如同揣了一只兔子，怦怦直跳。及笄礼……婚期……她与阿晏虽然早已心意相通，但被弘德帝如此直白地在朝堂上提起，仍是让她羞得无地自容，然而在那羞涩深处，却又有一丝细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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