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羡茶的清苦余韵仍在舌尖萦绕，萧玥的心绪却并未随之宁静。她独坐案前，殿内只余一两盏守夜的灯烛，昏黄的烛光将她笼罩，映出线条明晰的侧脸。

“蜀中郎中……”她无声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蜀道艰难，山川奇秀，历来是隐士高人传说流传之地。一个来自蜀中的“神医”，只是为何又与西域牵扯上了关系，这其中的意图是否是混淆视听。

“书仪。”她抬起眼，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直静候在旁的书仪立刻上前：“殿下。”

“细查近一年内，从蜀中来的，但凡有些名望或是行事独特的医者，不要局限于长安，京兆府各州县，东都洛阳，甚至荆襄一带，凡消息灵通之处，都细细探问。”

她不信沈淑妃能凭空捏造一个无迹可寻的人。这“神医”必有来历。

“是，奴婢明白，这便去安排。”书仪神色一凛，深知此事紧要，屈膝一礼后匆匆退下。

殿内再次剩下萧玥一人，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陇右此刻不知是何光景？阿晏应已抵达兰州，那里的水，只怕比渭州更深更浑。舅父在尚书省以雷霆之势理顺政务，扼住要害，必然触动了无数人的利益，而在前方的谢靖面临的明枪暗箭只会更多。前朝与后宫，看似相隔遥远，实则气息相通，脉搏相连，一处的动荡，总会悄然传导至另一处。

正凝思间，殿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是灵素。

“殿下，李顺那边，有动静了。”

萧玥倏然转身，眸光在烛火下亮得惊人：“说。”

“就在一个时辰前，李顺趁着杂役房换班用饭的混乱，偷偷溜到了永巷最里头，那片紧挨着废弃角楼，最是荒僻不过了。”灵素语速加快，“他在一棵老槐树的树洞里塞了样东西，我们的人一直远远盯着，等他走远才上前取出，是这个。”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被揉得极小的纸团，小心翼翼地呈上。

萧玥接过，缓缓将纸团展开，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

“陈死非意外，井边有青苔滑痕，疑被人推落。恐下一个是我。求查。”

收信人处空空如也，但这隐秘的传递方式，这绝望求助的口吻，这纸条绝非是写给寻常人的。

陈升的死让他感到灭顶之灾即将降临，所以他铤而走险，向外传递消息。他想找的，是一个能救他命，或是能替他报仇的人。

她抬眸，看向灵素：“加派人手，给本宫盯死那棵树，看看究竟会是哪路鬼神，胆敢在宫中搅弄风云。另外，李顺本人，给我牢牢看住，但绝不能让他有丝毫察觉。他是最好的鱼饵，能不能钓出他背后的人，就在此一举。”

“是！奴婢这就去办！”灵素精神大振，领命而去，脚步都透着干劲。

萧玥指尖捏着那张粗糙的纸条，李顺求助的对象，会是谁？是崔家？是沈淑妃？还是另有其人？

夜色在等待中悄然流逝，立政殿的烛火亮至子时过后。

萧玥并未就寝，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处理白日里因纷乱变故而积压的奏疏。朱笔批阅，心思却不得不分作几处。前朝的波澜，后宫的暗涌，仿佛无数条暗流，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汇聚于她的案头，考验着她的心智与定力。

临近丑时，书仪终于回来了。

“殿下，有那蜀中郎中的消息了。”

萧玥放下笔，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我们的人连夜查阅了各处关隘的过所记录，又询问了多家大型药行和商会，发现数月前，确有一位从蜀中来的姓吴的郎中，在洛阳一带行医，颇有些名气。此人据说擅用奇药，针法也别具一格，治好过几个富户的疑难杂症，得了‘妙手吴’的绰号。”

“但蹊跷的是，”书仪语气一转，“约莫三个月前，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就不再出现于惯常行医的地方，租住的小屋也退了，邻里皆不知其去向。年岁、外貌特征，与我们探知的、崔家找到的那位郎中，颇为吻合。”

一个在异地已小有名声、立足未稳的郎中，突然放弃积累的名望和病患，彻底消失，然后改头换面，被远在长安的崔家恰好寻获？这背后若没有一只强有力的手在操纵布局，简直匪夷所思。

“继续查。”萧玥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动用一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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