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祖列宗在上》
清风一吹,玉兰花如雪浪般倾泻而下,沈菀的咳疾稍微止息后,连带着帕子也染了血渍。
沈翰林望着花海中那抹娇色不禁喟叹:“到底是相府嫡出的小姐,没出阁前就是名噪京都的美人,如今跌落枝头依旧不改绝色。只可惜这般倾国倾城的颜色,就要随这春残花谢,一同凋零了。”
沈菀从刚才便隐约觉的有道目光粘在她身上窥视,她佯装整理鬓发,忽地回眸,正对上假山后的青衫男子。
“二妹妹~”
沈翰林见行迹败露也不遮掩,索性快步上前,端出一副温润亲切的模样。
“二妹妹,两年不见,身子可好些?”
沈菀稍稍回忆,记起来人身份。
京都谁人不知,相府里养着一对明珠,嫡长女沈菀,明艳灼灼,二小姐沈蝶,才情无双,却少有人提起沈家还有个沈翰林。
虽然是庶出,但作为相府唯一的公子,地位也远超京中其他府上嫡出的少爷。
沈菀弯起明媚的杏眸,打量着原主这位斯斯文文的庶长兄,而后眸中刻意挤出些许染着红晕的泪花,期期艾艾道:“大哥哥,菀菀是不是在做梦?”
而后身子一软,似要昏倒一般,惊得对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扶,沈菀顺势就跌进了他怀里。
温香软玉骤然入怀,沈翰林僵住。
低头一看,美人妹妹正攥着他的前襟,晶莹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濡湿了他一片衣襟。
“……”沈翰林与这个嫡出妹妹并不亲近,一时竟不知是该推开,还是该哄一哄。
沈菀凄惶幽怨的啜泣着:“大哥哥,是父亲唤你来接我回家吗?菀菀好想你们。”
看着过往不可一世的太子妃娘娘扑在他怀里乞求,沈翰林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什么相门嫡女、艳绝六宫的太子妃,说穿了都是离不开家族庇佑的可怜虫。
沈翰林佯装关心的宽慰道:“二妹妹,听闻摄政王对你宠爱有加,父亲让我告诉你,做人要知足,别说新帝忌惮你先太子妃的身份,单就你这身子,离了王府的名贵草药,也是熬不下去的。”
听明白了,不是来接她回家的,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沈菀早知道沈家人利欲熏心,沈父更是虚伪自私,故而也没有多失望。
只是可怜原主在东宫筹谋算计多年,所争所抢,最终都落入了这个庶长兄的彀中。
要说这沈翰林当真藏得深,自幼装得软弱窝囊,竟让原主从未对这个庶兄起过戒心。
“大哥哥,救救菀菀吧,哥哥如今在官场平步青云,定有办法将菀菀带走的,嘤嘤嘤。”沈菀伏在沈翰林的肩膀上哀求着,杏眸却瞥向不远处的湖心亭。
她知道赵淮渊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喜欢坐在亭子里,看部下将仇家剁碎了,然后丢进池子里喂鱼。
池子里养的是南诏王送的名贵品种,满嘴獠牙,通体绿甲,现代学名——鳄鱼。
沈翰林被沈菀捧的有些膨胀,说话也渐渐得意忘形起来:“二妹妹,你素来是个识大局的聪明女子,摄政王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早晚都要被千刀万剐,你何不趁着宠爱正浓,将他”
后面的话沈翰林没说,但沈菀却听懂了。
沈家人这是想让她这个病秧子发挥余热,撺掇撺掇,看她能不能把龙精虎猛的摄政王干掉。
嗤,就算高烧烧糊涂了,她都不敢做这种春秋大梦。
看来沈家打算彻底抛弃她了。
“难不成二妹妹对那奸贼有了私情?”沈翰林探究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沈菀,换做从前,他连正眼瞧沈菀的胆子都没有。
如今却敢趾高气昂的教育起沈菀:“二妹妹莫要被眼前的浮华迷了眼,丢了我们相国府的气节,好在明日三妹妹大婚,你且回娘家小住,父亲素来对二妹妹偏爱有加,必然会想办法护你周全。”
“三妹妹要成婚了?”沈菀接过沈翰林递来的请柬,烫金缎面,金线勾边,针脚细密得扎眼。
也不知是不是原主这副残躯的执念太深,她忽然觉得今儿的日光太毒,晃得那"囍"字在眼前扭曲变形,竟像是两把交叉的匕首死死戳进她的喉咙。
沈家人当真是好本事,一个、两个,全都踩着沈菀的头往上爬,偏原主死了,她这个鸠占鹊巢的芯子连翻脸的力气都没有。
沈菀脸上的笑有点难看,像是被人生生用钩子吊起一般僵硬。
“三妹妹果真是个有福气的妙人。”她嗓音轻柔,一副欢天喜地的女儿情态,“眼瞅着就要做皇妃了,想必我沈家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美人缓缓垂眸,纤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翳,她死死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才勉强压下来自灵魂深处那股几乎要焚尽伪装的怒火。
太子新丧,东宫倾覆,三皇子趁乱夺权继位,摄政王霸道乱政,大衍朝堂权势更迭如走马灯一样频繁,唯有相国府屹立不倒。
沈相爷最终成了文武百官和新帝共同拉拢的对象,沈家的荣华富贵,倾注的可是原主半辈子的心血。
沈菀年幼时,沈父便网罗京都名伶传授她舞技、琴瑟,锦衣玉食的将她供养成冰肌玉骨的美人儿,小姑娘只当自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仗着相国府嫡女的身份娇宠一世,风光无限。
反观她庶出的妹妹,成天学规矩背诗书,风雨无阻的去书房侍奉,表面上活的清贫辛苦,实际上书法、棋道,治国安邦的经略无一不是沈父亲自相授。
教坊司名角调教出来的嫡女,丞相大人亲自栽培的庶女,如今回看,爱与不爱,高下立见。
沈菀啊沈菀,枉你自诩聪明,终究是被最亲近信赖的人给算计了。
可事已至此,她一个后来者又能奈何,况且对手还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代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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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翰林走后,沈菀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兀自坐在殿内的铜镜前出神。
直到铜镜中映出赵淮渊那张狰狞的毁容脸,她才吓的回了神,娇滴滴道:“王爷~”
“菀菀在想谁?想的如此出神。”
“啊?”我这是社畜摸鱼基本功,纯发呆。
赵淮渊单手将其纤细的手腕禁锢,一把按在铜镜前,死盯着她眼睫下湿漉漉的红晕:“委屈菀菀这样的美人跟本王苟且,本王这张烈火烧穿的鬼脸,怎及相府大公子那般芝兰玉树,不妨你现在就追出去,看看沈翰林有没有胆子带你走。”
赵淮渊冰冷的手掌覆在沈菀后颈上,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捏断她的脖子,就像捏死一只猫儿狗儿那样简单。
同床共枕两年,沈菀感觉得到,赵淮渊不高兴,而且很不高兴。
“王爷息怒,”沈菀丝滑一跪,轻咬红唇,缓缓嗫嚅着,“菀菀只是见到亲人有所感怀罢了。”
美人眼尾的泪珠扑簌簌落下,一副女儿家受到委屈后隐忍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沈相爷成日在朝堂冲本王吹胡子瞪眼,偏生个女儿软绵绵的像只兔子。”沈菀这副逆来顺受的姿态,越发撩拨起男人戏弄作践的心思。
当初赵淮渊尚未得势前,差点被这个太子妃使阴招弄死,自然知晓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如今时过境迁,世上还有什么比看一只狐狸假装自己是兔子更有趣儿。
赵淮渊揪着‘狐狸耳朵’斜身倚在榻上,颇有兴致道:“菀菀,你昔年在东宫作太子妃的时候颇为霸道,哪像如今这么乖顺,整日低眉顺眼的垂着脑袋,莫不是觉得本王面目可憎,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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