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山脚下，一气势恢宏的汉白玉石雕牌坊前，身着柔兰色道袍的承天脉门弟子一脸无奈。

“高师姐，您请回吧。我们不能放您进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下山收个妖，怎么就连师门都不能进了。难道师尊她出事了吗？”高玥璇心急不已，厉声问。

她前日接了任务，到月隐山附近的村落去除妖。那妖兽生性狡猾，她足足蹲守两天一夜才将其捉捕，思量着禀报师尊后回寝室休息，不料刚走到月隐峰的入口就被守门弟子拦住。

若是能讲明原因也好，两个当值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欲言又止止欲又言的，摆出一副谜语人的样子，扰得她心中火气大盛。

“若是你们还不张口，就别怪我硬闯了。”高玥璇摸上锦囊，威胁到。

两位守卫亦朝佩剑剑柄处伸手，剑拔弩张间，一阵清风拂过，紧接着传来一句女声。

“止步于此吧。”

发言者双目紧闭，眉心正中一点殷红，头戴玉冠，身着青蓝飞鹤纹广袖道袍，手持拂尘，自半空中缓缓降落于月隐峰正门前。

“师尊！”

“峰主！”

高玥璇与守门弟子皆是一惊，都收拢了法器，垂首恭敬道。

“师尊，徒儿并非有意与守卫发生冲突。只是我除妖回来，他们却不让我进门……”

高玥璇看到师尊安然无恙，悬起来的心稳稳落下，正欲解释前因后果。听此，两位弟子非但不显怒色，反而神情怪异，流露不忍之意。

峰主面色平淡，双唇轻启：“并非他们故意刁难，是我要他们将你拦住。”

高玥璇闻言，心里朦朦胧胧浮上答案，却还是咬牙问：“师尊，这是为何？”

“高玥璇，你修炼勤恳，但命中却无仙缘。若不是你八字奇异，从小妖气缠身。我是断然不会收你进门的。如今你已筑基后期，塑成琉璃玉身，不惧妖魔，性命无虞。又何必继续追寻一条注定没有结果的道路。”

峰主的声音清冷无情，“你本是高门贵女，家世显赫。如今年岁渐长，不应再混迹山野之间，趁早回家寻个归处才好。”

高玥璇口中苦涩，她一甩衣摆，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师尊，玥璇自幼得您教导，已将月隐峰视作自己的归处，并不贪图权势富贵，更无意与人成婚，只愿……”

她自觉掏心挖肝诉尽衷肠，但话未道尽，周身便狂风大作，天地瞬间变色，而那风暴的中央，峰主高抬拂尘，怒斥道：“执迷不悟！”

峰主向前一挥，高玥璇身前突遭猛击，背身向后飞出去。

“我已求得掌门准许，在你回来前，就和你断绝师徒关系，再无半点联系。若你仍执意纠缠——”

她声音一顿，再张口时声似坚冰，“莫怪我废你丹田，断了你的痴心妄想。”

高玥璇重重砸在地上，喉间腥气蔓延，她挣扎着想要支起身，却浑身无力，脑子昏昏沉沉，困意侵袭。视线的最后一幕是师尊踏剑归去时随风纷飞的衣袖。

……

“她今日如何？”出言者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身着竹绿缕金祥云纹对襟长袄配藏蓝折裥裙，气势威严，长眉紧蹙。

妇人坐在太师椅上。身右侧挨着个月白色衣裙的丫鬟，正殷勤地替她按揉着太阳穴。身前侧立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鬟，绞着手中的帕子，一脸难色。

“娘若是想知道女儿的事情，找女儿就好了，又何必特地唤来旁人。”

那小丫鬟还未开口，就听门口有女声传来，强挺着的背霎时塌了下去。

那妇人将手一摆，两丫鬟立即会意，退到院子外面候命，她俩与那不请自来的人撞个正好，皆低头欠身匆匆离开。

“我念着你身体未愈，不愿打扰你。如今看来，你的伤应是好利索了。”柳夫人语气淡淡。

“托母亲的福。女儿归家便卧床养病，终于挨到痊愈，不敢再疏于问候。娘，这是我从月隐峰带回来的桃花露，是峰内一棵的百年老桃树所结，是新萃成的，香气正浓。”高玥璇眼下青黑，并未擦粉，强撑笑容，十分孝顺恭敬地掏出一细颈白瓷瓶。

柳夫人并不接那瓷瓶，她自顾自地拿起一张红底黑字的帖子，似是细细打量，良久说：“我前几日刚观过那桃花。那桃树名气虽大，到底生在山野，缺乏打理。花朵繁茂，也不过胡乱开个热闹，没什么意趣。”

一语落尽，她扭头与高玥璇目光相撞，接道：“这个回答，你可满意了？”

柳夫人一扬手中红纸，道：“这是天雍商会托人送来的婚帖，真真是白日做梦。呵，商贾人家，凭它怎么富贵，若是在几年前，我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

她声带讥诮之意：“这些年来，皇亲命官，大好的婚事我替你拒了一箩筐。现在落到这个境地，你满意了吗？”

“女儿志在修道，无心嫁娶之事。再者，商者亦自食其力，我不以为卑。”

“呵。”柳夫人喉间挤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我知你一心修道，我自然盼你一朝成仙光耀门楣。但——”

“你不是做不到吗？”

“如今落到这个境地，你要怪谁？怪我，怪你师父？要怪就怪你自己才不配志。”

她愈说愈怒，似有焰火在心中翻涌，斥责道：“好高骛远！志大才疏！我怎么生了你这样自私自利、罔顾人伦的东西。身为世家女，你背弃妇德荒诞不经；身为修道者，你仙缘渺渺难成栋梁。如今竟还想些儿不入流的法子来试探逼问起你亲娘来了？”

高玥璇虽已做好准备，但柳夫人字字句句如同抡圆的巴掌般扇在她脸上，旧伤未愈，心结难平，心里凄苦难言，竟连站都站不稳，汗如雨下，颤抖得厉害。

柳夫人喘着粗气口干舌燥，端起一旁的茶碗润喉，才又继续讲：“别怪娘说实话。你就算不在乎你爹娘的老脸，多少也该替你妹妹做些打算，给她立个榜样！”

她见高玥璇沉默不语，又见她衣带渐宽、面色憔悴可怜，放柔了语气劝道：“我的孩子，你若想开了，一切都不晚。你这般的容貌、如此的资质，不配一良人实在浪费，又何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吗？承天脉也罢、两界司也好，空有虚名，其实尽是些儿苦命人家的孩子，或父母早亡，或家人离散，离了那片山便连活着都费劲。倘若他们有的选，定然不会像你这般糊涂。”

高玥璇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樟木冰冷，她心里更是一片凄凉。她强撑起精神，开口道：“娘，女儿自知性子孤僻，不能与人和睦共处，更不叫亲族满意。与其草草嫁人抑郁而终，不若到道馆里当个姑子。”

“好好好。”柳夫人怒极反笑，挥手尽扫桌上摆设犹嫌不足，抚掌恨恨道，“既然你选择孤独终老，便从今日起就体验无人理睬的滋味吧！”

“宝蓝！”柳夫人向窗外高呼，“去叫人来，同他们说，以后咱府中便没有过大小姐！”

宝蓝是柳夫人的贴身侍女，自是把她的意思全须全尾地传达给家中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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