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郎打天下》
段令闻死后葬于九砾山,像是被人刻意忽视一样,他的坟茔不大,皇帝不许人为其修建墓碑。只有昔日的好友冒着抗旨的风险,为他搭了一个简陋的木碑。
没有人知道,左都尉段令闻为何一夜之间离奇死亡,他的名字更像是成为了不能在皇帝面前提起的禁忌。
半年后,新朝渐渐稳定下来。
段令闻的名字渐渐被人遗忘,而洛阳仍是一片繁华而热闹的景象。
皇帝登基大半年,后宫竟无一位嫔妃,就连王公贵族人人豢养的双儿奴隶,新帝景谡也未曾多看过一眼。
有大臣以为皇族开枝散叶为由,请陛下充盈后宫。
为此,王公贵胄、世家大族纷纷将族中女子、双儿画像送入宫中。
皇帝景谡看都没看,他推开那一堆画像,而后铺开宣纸,亲手画出一个人的画像。青丝、眉眼,鼻唇……
昔日一寸寸侵占之地,早已刻在他的记忆深处。
画好了,他召来大内侍,下令道:“去找,找遍天下,也要给朕把人找回来。”
大内侍看着画上之人,脸色骤然煞白,跪地不敢言。
“还不去?”
景谡称帝后,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从未因私废公。若说只是寻一个人,那并非什么难事,可这个人已经死了啊。
大内侍回道:“陛下,左都尉已经......已经没了。”
景谡像是没听见,他自顾自道:“他回吴县了,那个段家村。”
说罢,他又将画像收了起来,接着道:“罢了,朕亲自去吴县一趟。”
大内侍跪在地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膝盖直冲头顶,他偷偷抬眼,觑向御座上的帝王。
皇帝景谡垂眸看着刚画好的画像,指尖轻轻拂过纸上人的眉眼,动作竟然透着……温柔。
“陛下……”大内侍喉咙发干,声音涩哑:“左都尉他……半年前,已经安葬于九砾山上。”
他不敢提那个“死”字。
景谡终于斜睨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话,眼神却冷得吓人,“这些话,日后莫要再提了。”
“陛下!”大内侍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盼他能从那魔怔中清醒一分,“是陛下命奴才将他葬在九砾山的……陛下,这是您、您亲口下的旨啊!”
话音落地,景谡的眼神瞬间变得凶戾,他以武开国,是真正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
哪怕他下马治国大半年,可那种杀气的凶劲不会消失。
大内侍吓得浑身一抖,险些瘫软在地。
那骇人的目光只持续了一瞬,景谡恢复了寻常的神色,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态只是错觉。他淡淡道:“起来吧。”
说罢,他又低下头看向画中人,轻声道:“他定是怨朕关着他,不肯让他回吴东,这是他第一回与朕闹性子……罢了,朕去把他找回来。不然,他怕是要在那穷乡僻壤窝一辈子。”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步履竟有些匆忙。
大内侍眼睁睁看着皇帝就要走出大殿,前往那个根本不存在段令闻的吴东段家村,巨大的惊恐和悲凉瞬间淹没了他。
皇帝疯了。
“陛下!不可啊!”大内侍连忙跪在他身前,涕泪横流,阻他离开的脚步,“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您刚登基不久,怎能为了一个已、已故之人远离京师啊!”
景谡的脚步被阻住。
他低下头,眉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和不悦。
恰在此时,天穹忽地劈下一道惊雷,刺目的白光撕开天幕,映亮了景谡诡谲的脸。
这一声巨响,仿佛将他从一场混沌冗长的梦中狠狠拽出。
他猛地僵在原地。
已故之人……
九砾山……
他亲口下的旨……
“寻个清净地,葬了吧。”
“城南郊外的九砾山正好。”
段令闻……段令闻,段令闻,闻闻……
无数被他强行扭曲、忽略的画面此刻争先恐后地涌入,尖锐地撕扯着他的脑海。
景谡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陛下……”大内侍伏在地上,声音仍在发抖。
殿外雷声骤停,衬得殿内死一般寂静。
良久,大内侍听见头顶传来皇帝平静无波的声音,甚至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沉稳:“起来吧。”
他惊疑不定地抬头,只见景谡已转身走回御案之后,神色如常,仿佛方才那场癫狂只是惊雷带来的幻觉。
“是朕一时失态了。”景谡伸手,将案上那幅画像慢慢卷起,放在一旁。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那些世家贵女的画像,语气淡漠:“后宫之事,容后再议。将这些都撤下去。”
“是,是!”大内侍如蒙大赦,连滚爬起,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满地的狼藉。
景谡已重新执起朱笔,摊开一份奏折,垂眸批阅起来。
从这一天起,皇帝景谡似乎彻底恢复了正常。
他是个勤政贤明的开国君主,每日卯时起身,辰时临朝,与大臣商议国事,裁决政务从未有误。他轻徭薄赋,整顿吏治,新朝气象蒸蒸日上。
他再没有提起过段令闻这个名字,也没有再看任何人的画像。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
白日里,他正常地处理着朝政,正常地维系着皇室体面。可当夜幕降临,深宫重归寂静,另一种疯癫便悄然上演。
起初,值夜的宫人偶尔会听见寝殿内传来低沉的、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吴东有什么好?你为何非要回去?”
那声音像是在与人争执,却又只有他一人。有时会骤然拔高,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压,但很快又会强行压下去。
守在外面的内侍吓得屏息凝神,冷汗涔涔,无人敢进去窥探,也无人敢议论半分。
过了些时日,那争吵声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妥协的低语。
“……好,朕不逼你了。”
“……城南别院你若不喜欢,朕另赐你一处府邸,随你心意布置,可好?”
“……留在洛阳好不好,留在我身边。”
再后来,皇帝夜里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他会让人备上两盏茶,对着空无一人的软榻轻声说话,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耐心和轻哄。
“……今日批折子晚了,可是等急了?”
“……这是吴东新进的春茶,你尝尝。”
有时,他会拿起书卷,低声念一段游记或兵书,念完后还会停顿片刻,像是教人念书似的。
无论他是争吵、妥协,还是轻声低语,殿内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日子在景谡白日清明、夜间痴妄的交替中一天天过去。
这日,是段令闻死后一年的忌日。或许是他的执念太深,段令闻第一回入了他的梦。
梦境一片虚无的灰白之地,段令闻就站在不远处,他没有蒙布巾,那双异瞳直直地盯着景谡。他的眼中没有了昔日的羞涩、倔强、或隐忍的爱意,只剩下一片冰冷与空白。
他静静地看着景谡,声音飘忽却清晰:“陛下……”
景谡心脏猛地一缩,长久以来,他刻意忽略的思念与爱意将他淹没,他快速上前将人抱住,“你回来了。”
段令闻的‘身体’骤然飘散,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
景谡愣住了。
“陛下,只求你……放过我吧。”他的声音没有恨意,也没有往日的爱意,像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不!”景谡摇着头,他再度上前攥住了段令闻的手腕,“我不放!段令闻,你听清楚了,朕不许你离开!不许!”
可段令闻轻而易举便挣脱开他的束缚。
景谡慌了,他几乎是哀求地重复:“你想要什么?皇后的位置?朕给你!只要你开口,朕什么都给你!只要你留下!”
段令闻看着他疯魔的模样,忽然间,他的左眼缓缓渗出一道刺目的鲜红,一滴血泪,蜿蜒滑过他苍白的脸颊。
“景谡,是我不知廉耻跟在你身边,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段令闻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灰白虚无的深处走去,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与那片虚无融为一体,“但愿你我二人,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段令闻!”
“段令闻!”
“闻闻!”
景谡猛地从榻上惊醒,窗外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天已经亮了。
一场梦境,将他这些时日的自欺欺人彻底粉碎。他眼底赤红,声音嘶哑扭曲:“由不得你……段令闻,这由不得你!”
“备马!去九砾山!”
九砾山一片荒凉,碎石小路旁随意立了些孤冢。
大内侍一边带路,一边察言观色。即便一年多过去了,他依旧无法琢磨陛下对左都尉的态度。
景谡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眼中只有那座越来越近的、荒凉的坟茔。
坟前立着一个木制的墓碑,按照先前皇帝的旨意,段令闻死后薄葬,不许为其竖碑。
眼前这个墓碑朝向东面,像是成全了他生前最后的遗愿。至于,这墓碑从何而来,大内侍也不知情。
不过,景谡并没有责问。
他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字——段令闻。
景谡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可却渐渐变冷,他将那木牌生生拔了出来,随意掷至一旁。
大内侍心生寒意,那木碑虽粗糙,却是段令闻在这世上存在过的、最后一点微薄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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