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毛笔/小山

看着林晚山被赶出去时瘦小的背影，李月君没有再坐下来，一言不发地跟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姑娘走到教堂外的屋檐下一起罚站。

起初林晚山十分不解，有一堆想问的问题，本以为李月君也会问他什么，但两人站了快两个时辰，他也没等到李月君问出口。

最后还是林晚山先憋不住。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他轻轻踢了踢面前的石子小声问道，声音有些哑，眼角还是红红的。

“嗯？我应该，问什么？”

林晚山简直要被他气死，世上还有比他更呆的人吗？

“我折了你的笔是事实，你为什么还帮我？”

地上的石子已经被当成皮球快踢圆了，在林晚山脚边滚来滚去，最后滚到李月君的脚下。

“我和你，是朋友。”他学着林晚山的样子把石子又踢回去。

在李月君眼里，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拥抱过后，两人便成为了要好的朋友，所以朋友要自己的毛笔他就给。

仙师教的内容很简单，就算没有笔他也能记得住，并不是什么大事。

林晚山沉默了。

李月君比他高一头，林晚山顺势坐了下来，他站在自己前面刚好能挡住仙师的视线。

“有人跟你说过吗？你说话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林晚山斟酌着问。

“哪里？”

“很慢，而且让人听得很费劲。”

林晚山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李月君不喜欢说话，但过了这么些日子，多少还是能感觉到。

“别人，是怎样的？”

“就是……”林晚山思考了许久，最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而且还这么短？”他在转移话题。

李月君向后站了几步，完全把林晚山的身影挡住，“天生，我自己，剪了。”

女孩今天穿的鹅黄色裙子也稍大一号，蹲下来裙摆十分明显，李月君稍微调整了自己的站位以后才算是完全把他挡住。

“是因为……传言吗？”

“什么，传言？”

林晚山连忙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看来还没传到当事人耳朵里。

“他们都是，黑的，我是异类。”

他们指的是青山学院的弟子吗？所以他才剪了自己的头发。

“谁说的？看我不去把他头发拔光！你的头发明明那么漂亮！”林晚山忽然气鼓鼓地双手叉腰。

“我自己，看见的。”但李月君并不在意这些了，偏过头看向他，“你觉得漂亮吗？”

“什么？我没有，我觉得很丑，非常丑！你还是赶紧把自己剃成和尚吧！”对方马上红着耳根变了一副面孔，故意说得很大声。

“哈哈。”他觉得女孩很可爱。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快散学的时候林晚山才拽着李月君的衣袖站起来，假装自己站了一整天。

在站起来的瞬间他贴着李月君的耳根小声说，“一会儿你去半山腰的索桥边等我，如果天黑了我还没到，就不用等了。”

“好。”

李月君点点头，没有问林晚山为什么叫自己等他，也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

下午仙师走出教堂的时候，本应紧随其后出来的林添才并没有出现，林晚山悄悄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李月君，对方也如他所愿地往学院大门走去。

李月君不知道女孩为什么要他先到半山腰等她，但女孩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应该信任他的朋友。

所以他乖乖走到林晚山说的索桥边等他来找自己。

今天女孩意外地跟自己说了好多话，明明前不久一整天可能都说不上一句话。

她说自己说话跟别人不一样。

其实李月君一直很清楚，因为他从小见过的人很少，在四岁时才学会开口说话，师尊偶尔教他修炼，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和处理各种宗门的事件。

他在五岁之前脑海里有记忆的人也还局限于师尊和一名一直照顾自己生活的暗卫，长期独自生活，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自然习惯了沉默，他学习语言的方式都来自师尊和护卫跟自己简短的交流。

但两人说话都十分简洁，并且没有考虑过李月君的死活，而李月君也有模有样的学起来，变成了现在这副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的模样。

为了能跟女孩多说些话，李月君明白了，他应该学她就算自言自语也要多说话练习，于是他就这样下定决心。

李月君就这样站在索桥边等到日落，虽然林晚山说过等不到他就让自己回去，但他还是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想回去找他。

刚起身跑了几步，就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只持续不到几秒，李月君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

草丛里还露出一片黄色的衣角。

他答应过女孩，会等她来找自己。

李月君转身回到索桥边，坐在一棵背对着草丛的大树下，看着天边的太阳落下，星星探出头来，天色完全黑了下去。

只靠月光能看清路已经是极限，但李月君还是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草丛里又传来一阵窸窣声，然后是女孩略微沙哑的质问声。

“我不是让你天黑就回去吗？”

不是的，我不是想说这个。

“让开，我要回家了。”

不是的，李月君等了我很久，我想跟他说说话。

但林晚山生怕再和李月君多说一句自己就会露馅，幸好现在天色已经很黑，不然李月君就会看到一个双腿颤颤巍巍，脸颊红肿，眼角泛红的林晚山。

林添才等所有弟子离开后让他跪在跟白天同样的地方，期间还扇了他几巴掌，这是白天李月君救他的惩罚。

直到日落巡视学院的守卫开始检查学院各处有没有没回舍院的弟子，林晚山才被允许离开。

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用这副样子去见李月君，他才这样在草丛里躲到了现在。

不知道李月君会如何看他，想必今后该离他越远越好了吧。

林晚山躲过对方关切的眼神，颤颤巍巍地往索桥上走，手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抓住。

“你放开我的手！”林晚山像触电一般要甩开身后少年的手。

但双腿已经撑到极限，情绪激动的他忽然双腿发软往地上扑去，眼看他的脸就要跟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好在李月君及时在身后拉了他一把。

结果就是林晚山又不自觉地向后倒去，连带着李月君一起，两个人在黑夜中摔了个四脚朝天，有白发少年作肉垫，穿黄裙子的女孩并没有摔疼。

两人顺势从草地上爬起来，起身盘坐在树下，位置这么一调换，月光恰好洒在林晚山的脸上，让李月君看了个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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