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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俗的人》

34. 第三十四章

【2024年1月1日 】

从前在墨尔本时与蒋培羽同住的师兄结婚了。

师兄也在深城,也在软件园上班,这些年微信保持联系,但鲜少见面。蒋培羽有意与墨尔本的一切保持距离

婚礼办的十分盛大热闹,蒋培羽迟到了些,到的时候,仪式已经开始了。

星空背景,灯光幽浮,新人正在入场。

他在工作人员指引下摸黑找到自己的位置,抬眼见左手同桌的人正是连秋仪。

两人见到对方,俱是一愣。

婚礼无非那套流程,亲友致辞,新娘子哭花了脸。

——为什么要哭呢,与爱的人结婚不是世界上最开心和幸福的事情吗。如果是他。如果是他与最爱的人结婚,他要大笑,笑得让人都觉得他疯了才对。

蒋培羽被灯光晃得有些走神,过了半晌才意识到连秋仪在对他说话。

“你比年前看上去状态好。”连秋仪说。

蒋培羽回头,对她礼貌微笑,说:“那段时间停了药,睡眠也不好,状态差,人也糊涂了。打扰到你了,实在抱歉。本想着联系你,当面给你道歉。没想到在这里遇到。”

“不至于的。”连秋仪也得体地微笑,说:“你好了就好。”

蒋培羽又寻找话题,说:“听我太太说,你们家现在推广做得好,出了很多新品,反响都很好。恭喜。”

传统糕饼品牌前些年式微,连家也不例外,连秋仪回国后,连父听从她的建议,开始给集团换血,转换赛道。

“谢谢。”连秋仪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上的新人,他们正在交换戒指和誓言。

可能因来宾太多,一些人忙于应酬,一些忙于照顾哭叫的孩童,一些忙于埋头吃菜,这一幕温馨寥寥,倒显得有些滑稽。

师兄之前就与他抱怨过,两人本只想办个小而美的草坪婚礼,但女方父母是深城人,坚持要将湛江的远亲都请来,他们这婚礼入不敷出,全为满足父母的虚荣心。

不过他家在江西一个四线城市,女方家条件比他好,他也就无从置喙了。

“我看你朋友圈,这几个月你去了武汉。”

“是。”

“那边冬天应该很冷吧。”

‘是。很冷。一直一直在下雨。”

两人再无更多交谈。

婚宴结束后,二人是最先离开的那一批。

深城罕见地飘起毛毛细雨。

在门口告别的时候,连秋仪忽然叫住了他,她说 ——

“蒋培羽。好好治病。好好过日子。她会替你开心的。”

“你知道她会的。”她补充。

连秋仪打扮成熟,语气克制。

蒋培羽忍不住仔细端详她。

她也长大了,野生朦胧的青春残影再无踪迹,她亦长成了稳重的成年人。

他不再多说什么,兀自冒雨走下台阶。

-

2024年1月1日蒋培羽和覃玥宿在蒋红国刘蓁处。

第二日清晨刘蓁和蒋红国出门买菜,才七点多钟,蒋培羽也醒了。自覃玥开始监督他服药后,他的失眠有所缓解,但觉却变得很少,像提前步入老年时代。

前夜刘蓁说,几天前扫除家中,整理旧物,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一些他的东西。不知作何处理。放在他书桌的抽屉中。

自从知道他们在备孕后,刘蓁便惦记着年后要将家中重新装修,给她未来孙儿隔出一间小卧室。

覃玥还在熟睡。蒋培羽轻手轻脚地下地。木书桌常年不用,拉开的时候有生涩的吱呀声。

是相机的sd卡。和一封陌生来信。

sd卡里头有什么他自然知道的。老的读卡器早就弄丢了。

信件的寄件人署名‘童佳佳’。他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是三年前医院里遇见过的那个小姑娘。

寄信地址是墨尔本。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真的去了澳大利亚。

一晃眼,他回深城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他在充足的清晨的阳光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大概漂流了许久,信封都有些陈旧了,像打湿过又晒干。

他打开,里面有一封三折的信纸。

字迹很潦草,能看出写信的人并不认真。

‘hi 培羽哥哥。我正在墨尔本给你写信。也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能寄到你的手里。我来墨尔本读书了,这里挺好的,下课早,下了课我什么也不干,就找一块草地躺着,吃薯条,听音乐。

我妈妈不再阻止我吃垃圾食品了,她也不再整天盯着我写作业或者上补习班了。

去年她和我爸离婚了,最近她好像谈恋爱了,对方是个会弹吉他的白人老头子。

我觉得喜欢玩音乐的男人都不靠谱。你说呢?

对了,来墨尔本读书前,妈妈带我去了大堡礁。

我拍了许多照片。不过现在我对摄影也没那么感兴趣了,最近我在研究电子编曲。这些照片就送给你吧。

在大堡礁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姐姐,她也来自武汉。

最近零花钱都花在了买设备上,手头紧,寄的是平邮。也许你永远收不到这封信了,哈哈。

又或许你收到的时候,疫情已经结束了。

我希望你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也是一个晴天。

童童

2021年6月22日。’

里头有一沓照片。

第一张是母亲拍的童童,在阳光下举着海滩上捡到的水母对着镜头做鬼脸。有一张是她偷拍的沙发上熟睡的母亲。

有一些是无意义的海鸥,airline beach街边吐舌头的狗,光脚走路的人。

——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蒋培羽久久地静止了。

这日深城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如水。有种春天到来的错觉。

蒋培羽抬头看天,才发觉自己正在流泪。

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木地板上,声音格外大,像是他的灵魂一瓣一瓣,沉重地落下来,碎成一千一万片。

他害怕将熟睡的妻子吵醒,用手掌去擦。

老旧的木地板翘起来的地方有木刺,刺进他手掌的肉里。

照片里——强烈的橘色光线切割林悠悠的侧脸。她用那双温柔的眼睛,望向夏季的大海。

三年了。

这世上谁都不像她。世上谁都不是她。

最初,他没有勇气,没有力气跟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

好像他的嘴唇和舌头都瘫痪了一样,发不出那个名字的音节。哪怕是想起,他都头疼欲裂。

但他的直觉又太想她了,后来,他开始编造假想,无数的假想,他开始失眠,他发现在很静的夜里,他又可以平静地想起她,思念她,怨怼她了。

他假想他们因误会分手,轻巧甜蜜的分手。

假想她开了甜品店,假想她留在武汉结婚生子。有时他也假象他们十四岁后再未遇见,走在武汉的路上,她没有认出他的脸。

到最后他真的成功模糊了现实和假想的边界。

医生告诉他,他病了。和她一样的病,好像更重一点。

确诊的时候他好高兴。这是他身上唯一的她的痕迹。

她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 这是连秋仪告诉他的。也许她在说谎。也许她自私地留下了她的东西。也许她在惩罚他。是的,他应该受罚,他对她曾经的痛苦一无所知。

他告诉所有人,父母,罗星诚,朱敏,他的妻子 —— 他们分手了。她人在澳洲,过得很好。

他不得不吃药。不然所有人都会看出破绽,他生怕他们反复问起,反复提起她的名字。

这不太好。

他开始服药,也开始逐渐忘了一些事情。

他忘了他亲自出席了她的葬礼,忘了他亲手把她葬在高高的可以俯瞰江景的山岗上。

他允许自己忘了。允许一切变得模糊,变得无关紧要。

如此,如此苟且地忘记,他才得以在世上渡过一天又一天。

她二十五岁生日许下的心愿,他们都要活得幸福美满,长长久久。

—— 可是我只能替你实现一半,林悠悠。

光是念及她的姓名,他就要疯了。

他太懦弱太害怕了。

他要结婚生子夫妻和睦事业有成父慈子孝,他要实践一种最庸俗最踏实的生活,像每一秒都要在泥地踩出五米深的脚印的那种呕心沥血的用力的生活。

否则他一秒钟都活不下去。

他像在沼泽里困住的鸟,像碎了壳的蜗牛,痛苦的,丑陋的,畸形的,他无时无刻不强迫自己践行这种惯性,但又在一个一个失眠的夜里觉得清醒,不堪和疲劳。

-

覃玥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丈夫正坐在书桌旁的地板上发愣。

阳光自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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