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国师玄真子与几位大臣坐在御前，正商量着要事。

崔令姜踏入殿中，对着众人行礼。

“宁安，此番召你前来，是为你的终身大事。朕与国师及诸位爱卿，已为你择定了一门堪称良配的婚事。”

崔令姜姿态恭谨行至御座旁，“此等小事，怎敢劳烦国师与诸位大人？”

她微微一顿，握住父皇的手，“况且父皇昔日许诺过儿臣，儿臣的驸马要自己挑选的称心如意才行。”

永徽帝叹息着将她拉到身旁坐下，“令姜，你是我大晟的公主，又怎能将儿女私情放在江山社稷之上呢？现如今边境战事渐起，如若你去北蛮和亲，可以缓解边境战事。”

崔令姜：“父皇既知裴大人的事，就知儿臣心意，不愿远嫁北蛮。更何况裴郎其人如何，父皇与其相处多年，定然比儿臣更熟悉裴郎的品性。”

一旁的大臣立马躬身劝慰她，“殿下慎言，裴元白虽有才华，但他终究是戴罪之身，岂堪尚主？”

“诸位可还记得去岁黄河决堤，裴郎在腰间缚绳，立于激流指挥抢险，女儿可都真真切切看在眼里。如今他虽是戴罪之身，却犹念百姓。”

殿内一时缄默，崔令姜目光灼灼接着说道：“裴郎这般赤诚，却得了难治之症。父皇却要眼睁睁看着裴郎逝去吗？如此，天下百姓都会寒心。”

崔令姜向御座一拜，“儿臣愿降尊纡贵，以长公主之名冲喜，若裴大人痊愈，便是天佑我朝；若天命难为，儿臣今日自请远嫁北疆，行和亲之责，儿臣绝无怨尤。”

永徽帝凝视着阶下的身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崔令姜的脾性。他原本只盼望自己的女儿做一个富贵闲人，享一世清平，偏生这孩子骨子里刻着股执拗，仿佛跟他年轻时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当年她说是要学医，翌日就立马收拾行李前往江南。永徽帝要求崔令姜成为大家闺秀，学习琴棋书画，谁知她学了一段时间便全部扔下，那些名贵的琴，全被她晾在偏殿里吃了灰。

她站在御书房，理直气壮的说：“这些都是花架子，以后怎能为父皇减轻负担。”

那一刻，永徽帝无数次闪过的念头冒出，若令姜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

纵使他素来厌弃女子干政，却也被女儿眼中那份灼灼的赤诚所打动。正是这份被打动的恻隐与惜才之心，促使他将令姜与令仪一同送入了国师玄真子门下受教。

永徽帝望着她挺直的脊背，恍惚间与多年前单薄身影重叠。裴家抄家时，她亦是如此，于殿前长跪不起，才为那戴罪的裴家世子求来了恩典。

他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国师，“朕记得令姜幼时，国师曾为她批命，说令姜乃是乃凤鸣朝阳之相，可镇压邪祟，安社稷，依朕看，让他们二人成婚，未必不是天意，国师以为如何？”

国师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批语，是他当年为了将她送入北蛮所用的手段。

如今却被崔令姜借了势，成了自己的道。

身为国师，此刻若拂逆便是违背天意，动摇了自身权威；若应允，就是亲手为他人作嫁衣裳，正中崔令姜下怀。

幼时那个仰望着自己的女童，不过十年光景，就已长成了惊才绝艳的女子。当年若狠心些，就该在幼时除掉她，何至今日养虎为患。

国师终于开口，“陛下圣明，不过这依长公主的命格，许得真龙相配才行。依臣看，北蛮的皇子，或许才是殿下的良配。”

崔令姜抬眸，眼底锋芒直视国师，“父皇明鉴，古语曾有一句话，凤凰来仪，非择山岳之高，而栖德政之木。若论真龙，这些为民请命者，比不知底细的真龙更为重要。”

永徽帝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感叹着自己的女儿终究是长大了，忽然轻笑道：“玄真啊，朕不知你何时也爱追究这些细节。”

“既然天意、民意如此，裴卿和令姜的婚事就这样定下吧。朕如今就这一个掌上明珠了，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出嫁，这差事，就交由国师来亲自操办朕才放心。”

永徽帝开口，敲定了乾坤，国师也不再言语，躬身一礼，“臣，领旨。”

崔令姜刚踏出宫门，一太监便匆匆赶来，躬身禀告道：“殿下，国师说请您移步玄真殿，说是要当面感谢殿下这几年寄过来的珍贵药材。”

玄真殿内，熟悉的沉香萦绕在鼻尖。崔令姜扫过书房案台，上面仍然留存着崔令姜姊妹用过的砚台。

幼时的她也未曾料到，如此悉心教导她的国师，竟会接连将姊妹二人接连推入火坑。

而如今，又闹到争锋相对的地步。

心里正想着，一道修长身影踏入殿内。国师不过而立之年，一头黑发就已变成了霜发，玉面如琢，广袖生风。

这般样貌，倒真像是羽化而登仙之人。

两人坐在书房内，棋盘上黑白交错，平静的表面下蕴藏着风云涌动。

“不知师尊近来身体可还安好？”

国师落下一枚白子，手指颜色近似白雪，“殿下如今才华惊艳，这一声师尊，臣如今可担不起了。”

“师尊过谦了。”她将黑子重重落下，拦住他的去路，“毕竟这瞒天过海的本事，朝中无人能比国师做的更完美了。当年二妹远嫁北蛮，如今朝堂颠覆，都被国师一人搅的翻天覆地。”

国师不疾不徐，自檀木案几上抽出一卷文书，这正是那日崔令姜呈上的边关军报。

“臣可从未教过殿下，在证据不足之时，便贸然行险，自断生路，看来这些年，殿下已将臣的教诲尽数忘了。”

崔令姜心绪一乱，手中的棋子忽然落了地。

国师将棋子拾起放入坛中，“殿下天资聪颖，就知需得明哲保身。若能放下前尘往事，与裴大人安稳度日，自然也不会遇上什么风浪，殿下依旧是大晟最尊重的公主。”

崔令姜恍然一笑，看着棋盘残局，“师尊教诲的是，弟子愚钝，过往若有冲撞之处，望师尊海涵。”

“只是，也请师尊动作小心些，可别被有心之人利用。”

——

颁下圣旨的第三日，裴府紧闭的门终于传来动静。

裴元白苏醒消息传来，昔日冷清的府邸骤然车马盈门，拜帖在案头堆成小山，各种各样奉承他的人络绎不绝，仿佛回到了当年裴家鼎盛之时，他依旧是尊贵的裴家世子。

“裴大人这几日气色见好，想必不日便可完全恢复。”

“下官早就看出裴卿才德兼备，以后肯定能有所作为，扶摇直上。”

裴元白端坐于堂中，以病容示人，含笑应对着八方来客，这几日除去要紧人物不得不强撑着应对，其余时间皆闭门谢客，作昏睡不醒之态。

“裴郎。”王珠佩语声娇柔，怀抱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笑盈盈地走近。

“听闻你在府中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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