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白月光重生后》
运河风劲。
船舱里药气氤氲不散,混杂着潮湿江水的土腥。
沈知微指尖捻着一根银针,小心地将灯烛挑亮了些。
徐院判借着烛火为萧望卿重新清理包扎,那根硬木棱角撞得不轻,缝合处裂开几针,渗出的血浸透了多层药棉。
包扎完毕,留下医嘱,便带着医童退了出去。舱内一时只剩下三人,空气凝滞得如同结冰。
此刻三殿下靠在特制的软榻,左腿覆着厚厚的药布被软枕垫高,脸色比舱窗外翻涌的浊浪还要灰败几分,眉头紧锁,额角沁着冷汗。
沈知微坐在他对面的窗边矮几旁,手里捧着一盅温热的燕窝羹,是谢明煦方才硬塞过来的。她的腿上盖着薄毯,热意从瓷盅传到指尖,却依旧感觉阴湿的潮气往骨缝里钻。
谢明煦本人并未消停多少,他斜倚在房门旁,眼角那粒红痣衬着他笑意盈盈的脸庞,在昏黄的烛光下格外活色生香。
“小沈大人,这羹趁热用啊,”他声音清亮,尾音甜得沈知微眉心一跳,“风大湿气重,我这儿还特意让厨下备了温润的蜂蜜柚子茶,一会儿给你端来?”
他言语里对沈知微的照顾体贴入微,态度亲昵得近乎理所当然,仿佛她才是这船上最金贵的主子。
而提到药,眼波流转,才像刚想起舱中还有另一位身份尊贵的病人。
“哦,三殿下这儿,”谢明煦偏过头,对萧望卿笑得温和有礼,“太医说了要好生将养,忌讳生冷油腻。殿下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我这就让人盯着小厨房做去。只一样,厨子们手艺粗鄙,怕不及宫里的精细,殿下多担待些。”
“…可真真是流年不利,”他摇摇头,极惋惜的目光掠过萧望卿惨白的脸,落在沈知微身上就又变成了笑,“幸而随行太医老成持重,用药也狠得下心。小沈大人,你说是不是?”
说实话沈知微并不算讨厌他,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灼情酥最多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谢世子,把“我很体贴我人很好”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偏生又不惹人讨厌。况且,看萧望卿那边隐而不发的气场被这举动撩拨得愈发沉凝,多少也算一点行船路上的消遣。
当然也不是说一点都不心疼三殿下的境遇。
沈知微有些新奇,想了想又明白了。
管他是真是假,谁会讨厌肯为自己花心思的人呢。
“世子爷说笑了,”沈知微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搅着透明的羹汤,声音比往常要松快一些,“祸福有倚,三殿下这伤是福分,我等才得片刻喘息,不必日夜兼程,正好赏赏这运河景致。”
萧望卿搭在腿边的手倏地攥紧了身下柔软的锦垫,指关节绷得发白。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可动作间牵动伤处,激得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又覆了一层汗珠。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于是只余下愈发沉重的呼吸在舱内回荡。
谢明煦的桃花眼却弯得更好看了,仿佛沈知微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赞许。他顺势往前蹭了两步,挨着矮几另一侧坐下,动作自然得像回自己卧房。
“小沈大人这话通透!可不是嘛,强扭的瓜不甜,急赶的路不舒坦。咱们这一路慢慢晃悠过去,说不定真能赶上什么好景致呢。”
他自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鎏金小手炉,精巧异常,炉盖镂空处散出淡淡冷香。
“喏,刚用银霜炭温好的,知道你惧寒,特地备着。”他没看萧望卿,只将手炉体贴地推到沈知微手边,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袖口。
那手炉温热,比燕窝羹的温度更熨帖。沈知微没碰,只抬眼看了看谢明煦,少年眼底映着烛火,亮晶晶的,带着种毫无城府的讨好,让她想起东宫里追着自己讨肉吃的幼犬。
讨好是真的,毫无城府却未必。
“世子破费。”她微微颔首,算是领情,随即放下燕窝羹,掩口咳嗽了两声。江风凛冽,顺着窗缝钻入,激得她肺腑不适。
几乎是咳嗽声刚起,隔着矮几,一只修长却毫无血色的手猛地伸了过来,掌心静静躺着一枚被体温捂暖的参片。
是萧望卿。
他不知何时从贴身衣物里取出了它,连包裹参片的油纸都透着被反复摩挲过的温润。
他的眼神死死锁着沈知微蹙起的眉心。
恶劣的沈伴读咳声未歇,心中却在猜他此刻肯定屏住了呼吸。
“……”
又是这样。
像在冷宫雪地里攥她玉珏,像在太医院烧糊了也不肯松口只求一点微末回应。他不言不语,偏要顶着一身伤爬过来,递来这烫手又带着几分旧忆影子的小东西。
拒绝的话在唇齿间滚了一遭,沈知微看着他的眼睛,没想出拒绝的措辞,更何况自己的确需要。
“多谢三殿下。”她笑了笑,伸出手用两指拈过含在口中。
参片的温软裹着苦涩在舌尖蔓延,沈知微抬起眼,萧望卿那只伸出的手尚未收回,悬停在两人之间的光影里,指尖微蜷。
沈知微目光避过那仿佛要将人烫伤的视线,端起燕窝缓缓饮下,舌根下那片薄参堪堪压住心口窜起的窒闷,却牵扯得肋下深处泛起隐痛。
谢明煦指尖捻开一缕黏连的橘络,橘肉被他掰开半瓣,递到她手边的小碟里:“这瓤甜的,压压。”他声音不大,在落针可闻的室内清晰非常。
“……何止是福分。”沉默许久,萧望卿干哑的声音响起,他太久没开口说话,低咳几下音调才变得正常。
“是沈公子,将我拽出了那条必死的鬼路。这条腿,这伤,”他喉结滚动,齿关微错,“我拖着它活,便已是谢天谢地。”
他的视线穿过药气的氤氲,停在沈知微苍白的侧脸上,烛火在他眼瞳深处投下晶亮的光。
“这命是你捡的,你自然看得透它是福是祸。沈公子若嫌它碍眼……船行江心,不过探身的事。”
话音落处,一片死寂。连谢明煦剥弄橘子的手指也顿住了,眉梢那股子风流笑意凝滞,眼神在萧望卿惨白的脸和沈知微的僵硬侧影间打了个转,识趣地闭上了嘴。
沈知微转回脸,指尖无意识地在椅侧硬木上刮了一下,留下道微不可察的浅痕。
她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萧望卿脸上,像在看什么不可理喻的事物,轻轻扬起眉。
那张年轻的面庞因失血而寡淡如纸,眉眼间是刀劈斧凿般的冷峭,没有赌气,没有怨怼,只有一片铺天盖地的惨烈荒芜,映得他唇边那抹压抑的弧度都透出骇人死气。
沈知微气急反笑,喉头一阵腥甜上涌,被她强咽下去。
她当然看得出萧望卿不是在开玩笑。
他竟敢将这淋漓的血腥和沉疴的重量,如此理所当然地推到她面前,将这所谓的“命”压在她已不堪重负的心尖上。
“谢世子,天色不早了。”
沈知微开始撸袖子了。
“劳烦您去看看,晚膳可备妥了?三殿下伤重,需些易克化的暖食,”她顿了一瞬,尾音压得极低,驱赶的意味显而易见,“这里,暂时有臣照看。”
照看?照看到江里吗。
谢明煦当然是不敢问的,他不是傻子,深知此刻强留下的后果绝非他乐见。
“…好,自然好。小沈大人说得是,我这就去催催厨房,让他们仔细着些。”他迅速起身,脚步带风地拉开门栓,将那压抑沉郁的药味和血腥暂时隔绝。
木门被谢明煦匆忙带上的闷响成了舱内仅存的余音,隔绝了外间的江涛声,却封不住药气与血腥混浊的窒息。
沈知微缓缓站起身,那条厚重的狐裘被她卸下,无声地落在椅背,灯火在她的肩头投下晃动的阴影。
好像比上次又瘦了一些。
萧望卿不合时宜地想着,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搭在锦被上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下一瞬,带着船舱湿冷的腥气的身影已将他彻底笼罩。冰冷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攫住他的下颌。力道之大,迫使他整个头颅重重撞在身后的舱壁上,发出咚一声钝响,震得窗棂嗡嗡。
萧望卿眼前发黑,剧烈的撞痛让他闷哼一声,本能地挣扎起来,喉咙里挤出困兽般的嘶气,灼热的气息喷在沈知微近在咫尺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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