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圣旨是在三月传回江都的。

圣旨抵达江都城的那日，萧琦第一次回了梁王府，见到了她的母亲。

那是张氏第一次牵她的手，当两人的手触碰到一起时，萧琦也分不出，到底是谁更僵硬，又是谁在发抖。

那日，萧岿俨然是一副慈父模样，他本就生得俊美，即便已年过四十，若要一心待人和煦，便能让人如沐春风。

她的父母逐一向她引见萧家众人，又殷殷嘱咐她日后做一个好王妃，众人也都一一施礼陪笑。

但萧琦心知，这些笑脸后面，只有萧琮和萧瑀带着真心。

当圣旨宣谕，她和晋王的婚期定在十二月，恰好是晋王每岁一朝之时，她察觉到她的父母都松了一口气。

亲王纳妃之仪，自是要在大兴举行，从江都到大兴，送亲的队伍，行程至少两个月，再稍加预留，只怕中秋一过，她就要离开江都了。不知她的父母可是因为这件事高兴？

萧琦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伤心了，可是看着二人松弛下来的双肩，她还是感到一丝苦涩。

宣旨的内侍一走，萧琦也回了正心院。

车驾一停，她还没下去，就看到了两个临风而立的人影。不同于萧家众人的僵硬干涩，晋王和杨善止，连同一众来迎接她的仆妇，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气。

杨善止笑眯眯地开口：“二嫂！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喊二嫂了！”

晋王亦跟着打趣：“见过晋王妃。”

萧琦红着脸被二人迎了进去。

有杨善止的陪伴，萧琦在正心院的日子过得飞快。

以前在张家时，她虽有长辈疼爱，但是却从没有经历过小姐妹相伴嬉戏的日子，萧瑀虽时常去探望她，但是萧琦此时方知，弟弟跟妹妹，很是不一样。

杨善止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又生了一副豪迈心肠，每日里拉着萧琦或谈天说地，或看书下棋，偶尔玩心大起，二人又乔装了出去看杂耍百戏，肆意穿梭在江都城内，似乎要将萧琦前十八年欠下的快活，在短短两三月内全都补偿给她。

萧琦在心里接受了这样的日子，她本以为在江都城最后的时光，能一直这么快活，直至……

六月初三，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昨夜，萧琦与杨善止约好了，今日带她去大悲寺。

萧琦早早醒来，装束已毕，石南提着膳食从外面进来，周嬷嬷却忽然惊慌闯入——

“娘子！娘子！”

萧琦心头一跳，四檀亦是齐齐定住。

周嬷嬷哽咽：“娘子，梁王……梁王……今晨薨了……”

萧琦一个踉跄，站立不稳，白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同时，已经扭头吩咐：“紫檀，快，给娘子换衣裳。绿檀，你去通知杨六娘，让她别过来了。石南，先让娘子进些吃食，一会儿……回了萧家……不能这么饿着捱。金檀，你和周嬷嬷一起，赶紧让仆妇换衣裳换陈设。前院那边……”

周嬷嬷接过去：“老周已经带着小厮在撤换了。”

见紫檀和石南已经扶了萧琦往内室走，白檀也准备离去换装，周嬷嬷趁其他人没注意，赶紧拉住她，将她拉到一旁角落，低声叹道：“白檀，我担心，一会儿娘子回了萧家，王妃……”

“嬷嬷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娘子的。”白檀心知其意，忽然，她顿了顿，补了一句，“记得让周管事去总管府报丧。”

周嬷嬷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

梁王府内，张氏扑在萧岿身上，哭声震天，一会儿哭，一会儿咒骂不绝。

“我就说过她不能回家！她不能回来！上次三弟，也是三月而丧！这次……大王啊！大王！”

萧琮脸色煞白，因为同时压抑着悲痛和怒火，以至脸上五官都在颤抖。

萧瑀跪在床前，犹在苦苦劝解：“阿娘！大夫检查过了，阿耶是血溃而亡。阿娘你先起来，先让父亲入殓！再过一时半会儿，吊唁的宾客就该来了，得让阿耶入殓，移棺灵堂！”

萧瑀带着两名侍女，企图将张氏拉起来，但反被张氏拽拉在地。

张氏一手抚着萧岿的尸身，一手紧抓着萧瑀，手上青筋暴起，恨恨地骂道：“你闭嘴！都是你！怪我没有及早察觉，让你亲近她，带了煞气回府！还有那日，那日，让她在这府里待了两个时辰！这些煞气，克死了你阿耶！下一个……下一个会不会是我？不行！你答应我，你以后，不许去城北！不许见她！”

“阿娘，你在胡说什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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