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扬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原本说要夜不归宿的合约老公。

有点意外，但也还好，人不多。

身后很快赶过来一个瞧着经理模样的女人，她先是一脸抱歉地走到陶兰璋身边那个穿着ThomBrowne针织衫，身型气质和叶初蘅有些相似的男人面前，叽叽咕咕和他说了什么，态度那叫一个卑微。

然后那男人点了点头，女经理一番千恩万谢后，又走到路清扬三人面前，昂首挺胸，杂牌黑色高跟踩得震天响。

“不好意思各位，台球厅今天不对外开放，如果下次想来我们台球厅打球的话，可以提前预约，这样可以避免跑空。”

这女经理的口气，好像这台球厅是什么高级博物馆似的，不是皇亲贵胄不能来，听得路清扬浑身难受。

“秦安影视的郑总，请我们来这打球。”宋一星礼貌解释道。

女经理闻言轻皱了皱眉，侧头拿起了耳边的对讲机轻声确认了一会儿，路清扬听着，好像是有人将已经包场的台球厅，又包给了别人，而女经理并不知情。

现在应该是两头都得罪了人。

“哦，宋先生是这样的，郑总的厅在外面的露台，我这就带你们过去，请跟我来。”

女经理说完转过身，就要把他们三个人带出台球厅，似乎是他们的存在，极大影响了此刻台球厅里，两位贵客。

可路清扬明明看见，她现在站的这条过道的尽头，就有一扇明显可以通往外面那个露天台球厅的门。

明明有门不让走，以为玩密室逃脱呢？

“那不是门？”

路清扬扫了那，看人下菜碟的女经理一眼，抬起手，往过道尽头指了指。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今天谭先生包了台球厅的场，所以那扇门是不能开的。”女经理一脸为难地为路清扬解释，“所以还是请您三位，跟我走另外一条路吧。”

哦，原来是这原因，那路清扬更要走这门了。

“陶总，好久不见，能麻烦您把那门借我过过么？”

路清扬转过头，看向台球桌边，一直冷着脸审视自己的陶兰璋，好像那个说今晚不回家的人是她一样。

她明明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他，她会来临杭参加行业酒会。

陶兰璋听到路清扬对自己的称呼，眼神中又透露出些许荒谬，不过这种情绪只有路清扬能读懂。

“请便。”

陶兰璋说完，自顾自走到球桌前，俯下身，开了一杆球。

哒，七彩的树脂球互相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走了。”

路清扬吹出一记轻快口哨，抬手，招了招身后的两个小弟，眼神不屑地撂过正在专心打球的某人，往露台走去。

女经理看着路清扬一行三个人，推开过道尽头那扇双开大门，大摇大摆到达了室外露台，彻底让原本属于贵宾的包场待遇，成了一个笑话。

“谭董，实在抱歉，是我们下面沟通的问题。”女经理给球桌边，正在给球杆擦粉的谭季楼，深深鞠了一躬。

谭季楼停下擦杆的手，往那外头露台上的半封闭式阳光房扫了一眼，摇了摇头：“楼下的交流会以后不要再承办了，乌烟瘴气，吵得很。”

-

室外，露天台球厅。

路清扬走到露台上，先看到的，是楼下，那一览无遗的临杭夜景。

远山，孤塔，夜湖，黄色的路灯太远，模糊成一条弧形的灯带。

这样的景色看在眼里，很难不会让人产生一种，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掌控感。

然后宋一星在背后提醒路清扬，秦安影视的郑总，在不远处的那个阳光房里，路清扬点了点头，让宋一星带她过去。

秦安影视是国内影视行业的龙头，路清扬在美国时合作过几次，内娱如今数得上名的一线明星，至少有一半都是通过，秦安影视制作发行的电影电视剧走红的，宋一星回国的第一部电影，也是秦安影视出品。

所以，毫不夸张地说，秦安影视是内娱的定海神针。

郑国祥，作为如今秦安影视的实际控制人，自然也成了娱乐圈隐形的老大哥。

江湖规矩，新人入圈，总是要拜见一下行业老大，即使路清扬抱着，迟早要把这些老大赶下台的野心。

“郑总。”

宋一星领着路清扬走进了台球室，一个瞧着有些年纪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打球。

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唐装，一双黑布鞋，手上的金丝楠木老粗一串。

这一身扫地僧打扮，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一星，有段日子没见了！”郑国祥听到宋一星的声音，笑呵呵转过身，“你的《唐卡》我看了，今年的金鸡，我看又得是你的啊！”

《唐卡》跟秦安影视没关系，是宋一星自己联系的一个藏族青年导演，零片酬出演的电影。当初业内没有一个人看好这部片子，都觉得时至今日，他宋影帝自降咖位去扶持青年导演，是一种天真又可笑的自我感动。

“郑总谬赞了。”

宋一星回头看了身后，一直没主动说话的路清扬一眼，然后拒绝了郑国祥递给他的雪茄。

郑国祥当然懂了他的意思，把手里的雪茄往耳朵上一夹，随即将视线投向他身后的红裙美女，陈旧的老脸上突然浮现笑意，“哟，这位是，小沈你新带的人？”

“郑总，这是我的老板，路清扬。”宋一星退后一步，郑重介绍。

郑国祥的眼神沉了沉，随后用更深的笑意掩盖，他戏谑地看回宋一星，恍然大悟：“我说你当初回国，怎么就是不肯让我做你的业务，原来是背后有人。”

“郑总你好，我是路清扬。”

路清扬找准时机，走上前，不卑不亢直视郑国祥的眼睛，微笑，然后伸出手。

“路清扬，嗯，我知道你，美国回来的。”郑国祥见状，停顿两秒，目光在路清扬身上来回，呵呵笑了两声，和她握了握手，“一个小姑娘能在外国人堆里混成这样，很有本事啊！”

路清扬笑笑，刚要接话，却听到郑国祥突然停住了自己的笑声，轻嘶了一句，关心道：“不过我听说，你最近碰上官司了，不碍事吧？”

操，这老东西很会阴阳人啊。

“一个小官司而已，不碍事。”路清扬忍着脾气，应和了一声。

“确实。”郑国祥理解地点了点头，说完拿着自己的球杆，又走回了球桌边，意味深长道：“别人家的饭总是没有自己家的好吃。”

路清扬心下一惊，回头看了沈乐乐一眼，妈的，她连回国的消息都没公布，郑国祥是怎么知道她要回国转战内娱了？

“听说你最近要做新电影？”郑国祥正在找打球的位置，忽然抬头问。

他妈的，原来那李洛洛不是什么好鸟！路清扬在心中暗骂一声，有些悔不当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她失了先机，只能低下头来当会儿孙子。

郑国祥打完一杆球，似乎心情不错，球杆靠到一边，拿下了耳朵上的雪茄，回头找起了什么东西。

“是，但我刚回国，什么都不懂。”路清扬笑了一声，主动走到了郑国祥的身边，从手包里拿出了打火机，借火，“所以就让一星带我来，找您学习一下嘛。”

“学习。”郑国祥点点头，拿着雪茄受了路清扬的火，忽然想到了什么，拿着雪茄的手点了点，站在桌尾的宋一星，“哦，对了，一星啊，马导最近要拍部新片子，想找你，跟我这说了好几次了，你卖我个面子，要不去楼下跟他喝一杯？”

宋一星闻言轻皱了皱眉，看向路清扬征求意见。

有什么话，什么事，必须支走宋一星吗？她倒是要看看，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马导找你，那当然得去啊。”路清扬点了点头，“去吧，这里有乐乐陪我。”

宋一星见路清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跟郑国祥道了个别，就原路返回离开了。

连接室内台球厅的那扇双开大门，一直没有关，路清扬才发现。

“小路啊，你这电影，筹备到哪一步了？”

郑国祥目送宋一星离开，雪茄抽了两口就按灭在了烟灰缸里，捞起台球杆又打起了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球找着找着，就走到了路清扬的身边。

气氛，有些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