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

一连三日，李季未曾合眼。

他就那么衣不解带地守在柳如烟的榻边，身形憔悴，双目熬得通红，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昔日王府少爷的丰神俊朗，此刻只剩下满面倦容与深入骨髓的担忧。

端来的汤药，他亲口尝过冷热，再一勺勺喂下。

擦拭她额头的汗水，掖好被角，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

太医府的下人们，每每路过，无不侧目，心中暗叹这黄门侍郎的深情。

如此场景，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一日，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李大人，蛮夷的温雅公主前来探望，说是要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下人小心翼翼地通报。

李季眉头微蹙，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柳如烟苍白的脸。

“让她进来吧。”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片刻，环佩叮当，一身异域宫装的温雅公主，在侍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本是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连她都敢扣留的男人，究竟是何模样。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榻前那个形容枯槁，却眼神专注温柔的李季身上时，心头猛地一震。

这就是那个在朱雀台舌战群儒，剃蛮使头发，皇宫屋脊血战的李季？

这就是那个敢于直面百万雄师威胁，手段狠辣的黄门侍郎？

此刻的他，没有半分戾气，只有化不开的柔情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温雅看着李季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轻柔地为柳如烟掖好被角，动作珍而重之。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她想起他赛后赠诗陆柔引发的轰动，想起赵灵那掩饰不住的嫉妒。

原以为他只是个手段了得的权臣，此刻才发现，他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

这般不眠不休的守护，这般不顾一切的付出……

温雅的心，竟有些微微的刺痛，那是羡慕吗？

羡慕那个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却拥有如此炽热情感的女子。

她忽然觉得，这个李季，并非传闻中那般冷酷无情，他的内心深处，原来也藏着这般炙热的温柔。

“李大人……”温雅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就在此时，榻上的柳如烟，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李季浑身一僵，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她。

“嗯……”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从柳如烟干裂的唇间溢出。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神迷离，带着初醒的茫然。

光线刺入眼中，她下意识地眯了眯。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近在咫尺，满脸憔悴的李季脸上。

“李郎。”

声音细弱，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李季耳边炸响！

“如烟，你醒了？”李季瞬间瞪大了眼睛，所有的疲惫和绝望在这一刻被狂喜冲散！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那只手依旧冰凉，却不再是死一般的沉寂。

“是我，如烟，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水。”柳如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虚弱地说道。

“水，快，拿水来！”李季急忙回头喊道。

温雅身后的侍女连忙上前，递过温水。

李季小心翼翼地扶起柳如烟的头，用小勺将水一点点喂入她的口中。

柳如烟贪婪地吞咽着，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眼神也清明了几分。

“我这是在哪里？”她看着李季，眼中满是依赖。

“你在太医府，你中了一箭，你还记得吗？”李季柔声道，生怕惊扰了她。

柳如烟的目光落向自己的胸口，记忆的碎片涌上心头。

“我以为我要**。”她声音哽咽。

“胡说！”李季板起脸，却掩不住眼中的后怕与疼惜：“有我在，阎王爷也休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为我挡箭，这条命，就是我的了，我不准你再做傻事！”

柳如烟看着他，眼中泛起泪光，嘴角却露出一抹虚弱而幸福的笑容：“嗯，我不死。”

“只要能看着李郎，我就不舍得死。”

李季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酸涩难当。

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眼见柳如烟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李季那紧绷了三天的神经骤然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活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正事。

“展昭！”李季沉声喝道。

“属下在！”一直守在门外的展昭应声而入。

“刺客的身份，可曾查明？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李季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展昭抱拳，面色凝重：“回大人，那夜刺客皆是死士，口中**，被俘的几个，还未等审讯，便已自尽，如今还剩两人，依旧顽强支撑。”

“线索暂时断了。”

李季眉头紧锁，眼中寒光一闪。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太监尖细的唱喏：

“太子殿下驾到！”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明黄太子常服，面容阴鸷的青年，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正是当朝太子，也是李季认定的仇敌之一！

太子一进门，目光便如毒蛇般锁定了李季，嘴角勾起一抹倨傲的冷笑。

“李季，见到本宫，为何不跪？”太子语带威压，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