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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此等好事?》

4.卖乖撒娇啊

尘赦喜怒无常,饶是心思缜密如江争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将丹咎宫收拾出来,请少君住进去。”

荀谒一怔。

之前不是说随便找个破院子,将人软禁起来省得生事儿吗,怎么一个照面就住丹咎宫了?

周围长老也是脸色一变,纷纷阻止。

“怎能住在丹咎宫?!”

“少君身份尊贵,怎么能住在那……那那地儿!还是跟随江长老住,更方便照料!”

尘赦淡淡道:“丹咎宫本就是少君年幼时的住处,为何不能住?”

众人脸色难看。

自然是因为你,心中没有数吗?

辟寒台离丹咎宫极近,只相隔一条吊桥,将乌令禅放在尘赦眼皮子底下,他们担心这厮一个不顺心就将少君宰了。

尘赦挑眉:“依少君之见呢?”

乌令禅隐约听懂“住”,他也不懂,只好乖乖地说:“全凭阿兄做主。”

“嗯,好。”

煞神的决定无人能改变。

众人如丧考妣,没想到非但没给尘赦使绊子,还赔了个少君。

乌令禅走了两步,似乎记起什么,回头问:“阿兄,我能要,要人,保护我吗?”

听闻魔族凶险,乌令禅毫无修为,玄香太守又被击碎灵体,若想重新凝出器灵,还是要尽快恢复金丹。

恢复修为这段时日,最好寻个修为高深的人相护才能心安。

乌令禅想得认真,没瞧见在场众人脸色各异。

江争流心口重重一跳。

本以为这位乌小少君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却未曾想也是个有脑子的。

权衡利弊,懂得取舍,舍弃新君之位讨好尘赦;又知晓身处尘赦掌控下极其危险,寻人相护起码不至于死得无声无息。

荀谒冷笑连连。

都进笼子当鸟了,还想和江争流同流合污呢?

尘赦倒是瞧不出什么神情,和颜悦色道:“可以啊,那……想选谁保护?”

江争流正准备站出来。

乌令禅伸手一指:“他。”

江争流一噎。

乌令禅手所指之处,荀谒等着看好戏的神情陡然僵在脸上。

谁?

江争流悄无声息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为乌令禅的愚蠢,还是大胆。

荀谒被气笑了,面目狰狞盯着他,准备等尘君一声令下,他便摘下此人狗头!

等了三息,却听尘赦又笑了一声。

“昆拂魔兽虽多,却不敢来丹咎宫放肆。” 尘君从袖中拿出一枚金铃递给他,红绳坠着微微一晃,叮当作响,语调温柔道,“……若怕,这金铃可抵挡化神一击,拿好。”

荀谒:“……”

荀谒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乌令禅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接过来晃了晃,又犹豫着看了一眼荀谒——这人很听话,要是能把他要来就好了。

但尘赦婉拒了,乌令禅也不再强求:“谢谢阿兄。”

尘赦问:“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啦。”

“乖孩子,去吧。”

乌令禅捏着铃铛,叮叮当当地跟着江争流跑了。

众人憋着气鱼贯而出,一离开辟寒台,赶紧一拥而上将乌令禅围起来。

乌令禅赶紧抓住金铃,唯恐这些人暗算他。

谁料这些长老满脸怜悯看着他,一言难尽地接连叹气,像是在看一个命不久矣的傻孩子。

等叹了一圈,每个人又拿出一堆法器往乌令禅怀里塞。

“这是璇玑镜,遇到危险时可招来一颗陨星砸下,与敌人同归于尽。”

“……四块玉,若不敌,可斗转星移逃窜万里之外,不过可能得抽你半条命的生机,慎用。”

“乌静衣,穿上可避水火……”

乌令禅懵然地被塞了一堆东西,又在众人压抑的呜咽声中,跟着江争流进去丹咎宫。

……看这架势,还以为他要去的是鬼门关。

***

外面那死动静逐渐消失。

尘赦缓步走回屏风后,指尖漫不经心在古琴上轻轻一抚。

荀谒唯恐尘君乘兴再抚一曲魔音,忙道:“江争流今日拿少君的血统作筏子,恐怕所图不简单,尘君不宜再心慈手软,该速杀之以绝后患。”

“江争流不是蠢人。”尘赦淡淡道,“他知道一个毫无修为的少君根本撼动不了我什么,闹这一出是想拖延时间,让我不那么早得到魔君印。”

荀谒一愣:“他还惦记着枉了茔的魔炁呢?”

枉了茔魔兽数千万,魔炁便是由枉了茔中央的血海而生,随着魔兽一起被天道规则所化的结界封印。

不过近数十年,结界有所松动,三界各地时不时会有虚空缝隙出现,穷凶极恶的魔兽和魔炁一同爬出肆虐为祸人间。

上任魔君重伤闭关后,尘赦暂代魔君之位,用灵力修补缝隙。

可那终归只是权宜之计。

若想彻底稳固结界,唯有真正获得魔君印。

尘赦想彻底封印枉了茔;江争流却想富贵险中求。

今日江争流利用乌令禅的血统之说对尘赦发难,是想拖延尘赦得到魔君印,好抓紧时间能从缝隙中获得更多魔炁。

荀谒蹙眉:“尘君杀了十域长老,还差再杀个江争流吗?”

尘赦勾着琴弦轻轻一松,迸出裂音,他并未回应这话,只冷淡地问:“去查查看,乌……为何突然回魔墟?”

荀谒称是,不过心下生奇。

乌令禅无人保护,要是闹事直接杀了便是,查他不是多此一举?

不过稍稍思忖,荀谒恍然大悟。

“尘君是忌惮少君野心勃勃,会和江争流同流合污?”

尘赦挑眉:“野心勃勃?”

“正是。”荀谒道,“今日初见,他便对属下狠狠使了个下马威,方才殿中也装疯卖傻,这个节骨眼归来,恐怕别有所图。”

尘赦笑起来:“人族那些软弱无能的名门正派养出来的蠢笨小孩,能有多大的野心,高看他了。”

至于别有所图……

尘赦指尖一勾,琴弦砰地一声断裂。

他想瞧瞧这小少君处心积虑的卖乖撒娇,是为了什么。

***

丹咎宫离辟寒台只有一条长廊之隔。

一半是大雪漫天的冬日竹林,另一侧却是彤红张扬的秋日丹枫。

乌令禅被满眼丹红灼了下眼睛,四周陌生又熟悉,好奇地溜达来溜达去。

江争流为他将披风脱下,欲言又止看着这位小少君。

十一年过去,五岁之前的记忆恍如黄粱一梦,唯独丹咎宫那股深秋和落日余晖交织的气息似乎刻在骨子里。

记忆无几,心却知安宁。

丹咎宫无人住过,灯盏中悬着数颗辟尘珠,十一年也纤尘不染。

内殿中布置精致,一看便用了心。

落地木窗大开,矮小的案前有一大一小两个蒲团,案上摊着巴掌大的画卷,还有一堆小巧孩子玩具落了一地。

只看小桌上的鸡零狗碎,也能看出对幼崽的纵容和溺爱。

乌令禅循着模糊的记忆坐在案前,恍惚中似乎有人坐在背后,握着他的手在画卷上写字。

顺着记忆的方向望去,画卷上落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尘」字。

一旁还有个孩子爪印。

乌令禅好奇地歪头看。

幼时他和尘赦这般亲密吗?

江争流将殿内辟尘珠换下,等将旧的珠子拿下来才发现,这辟尘珠竟然刚换过不久。

苴浮君被尘赦软禁,乌君陨落。

还有谁会惦记少君住处落不落尘?

江争流垂眸,遮掩心中复杂之色。

乌令禅托着腮好奇看着江争流:“长老,幼时我和阿兄,一起亲亲吗?”

江争流愣怔了下,才意识到这个“亲亲”是指“亲密”。

他笑了笑:“少君出生时,苴浮君和乌君为枉了茔兽潮之事忙碌奔波,数年未归,是尘君将您带大,想来是亲密的。”

乌令禅似懂非懂。

那怪不得亲手教他写字。

江争流温和地道:“尘赦并非苴浮君亲生子,血脉并不纯正,当年他落难,受苴浮君恩惠这才活了下来,同少君自是不能比的。”

乌令禅眨了眨眼,满脸懵懂:“啊?什么啊?”

江争流见他装傻,无声叹了口气。

木已成舟,再多说也无益。

江争流抬手拿出三块玉简:“少君已归家,此后人族是非就此了断,名讳自也是要改的——此为少君出生时大长老和祖灵为您取的字。”

乌令禅:“啊?”

“……”江争流心中古怪,这孩子怎么像是听不懂话,只好简短地道,“少君的名字,大长老取一个字,祖灵取一字。”

乌令禅:“哦哦!为何不是父亲母亲为我取?”

江争流又想嘚啵一通血统,但见乌令禅又准备“啊?!”,只好说:“昆拂墟习俗,血统纯正者由大长老和祖灵取名。”

乌令禅了然,好奇地看着玉简上两个龙飞凤舞的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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