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委身疯批皇子后》
初夏时节,树荫微凉。
一大清早,许银翘便钻到了书卷瀚海中。
虽然秦姑姑不允许她识字,但是许银翘天性聪颖,记忆力强,医书中常见的基本字眼,她看熟了之后,都能偷偷记住。
那日男人离去,她就用碳棒草纸记下了男人留下的字。上头一个万,下头一个虫。合起来,组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虿字。
微风卷起柔软的发丝,额前碎发微痒,许银翘伸手拨开调皮的头发,眼睛落到书页上。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字。
虿,乃毒蝎,蝎尾可入药,用以诊治麻疮和风热。药方旁边,栩栩如生画着一只长着大螯的蝎子,钩子似的尖尾上,勾勒一点幽微的紫色。
蝎尾毒,黄蜂针,俱是剧毒之物。在医书中,也是用来治疗火疮等病症,起到以毒攻毒的效用。
许银翘不禁蹙起了眉。她的指尖轻轻触摸书页上精巧的蝎图,内心却思绪翻涌。
寻常人家给小儿起名,要么起一个寓意完满的,比如宝儿,福儿,要么起一个好养活的贱名,譬如稚奴,豚郎。但是,她从未听过一个母亲给自己孩子起名叫做蜈蚣,蝎子,黄蜂。
淬了毒的名字,就好像淬了毒的爱。在嘴里咀嚼,总让人感到森森寒意。
这般毒物为人所不喜,怎么会用在名姓之中呢?
回想起男人的一举一动,许银翘不禁愈加好奇他的身份。一个人有了高强的武功,足以在宫中来去自由,却谨慎得过头,隐瞒身份,连受伤都不敢教人医治……他,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纸上样式繁复的文字与惟妙惟肖的图样,许银翘拿了一张薄薄的印纸,覆盖在医书上头。她手腕很稳,细细把蝎子和旁边不认识的小字誊抄下来,留待以后再琢磨。
一出太医署,便看见一队人高马大的禁卫,肩上扛着担子,脚下带着湿痕,踢踏踢踏走过来。
大热天,何处来的水渍?
许银翘心下疑惑,一抬眼,便见到了后头走着身着蝠袍,肚子腆在玉带之外的太监。
她侧身站在路边,等一队人经过,才小跑着追上前,行了一礼:“公公,大热天的,这是在做什么呢?”
许银翘经常在宫人中诊治,有时还会多延些时间义诊,太监对她很是眼熟。公公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抿了抿额头上的汗珠:“圣上有旨,柔然使臣不日进京,今上欲在太液池边设宴款待,特命咱家仔细清淤,收拾好了请客。”
许银翘闻此一言,心中一震。忙道:“那可真是辛苦公公了。”,说着,指了指太医署:“日头炎热,公公若是得空,还请来太医署坐坐。太医署中有酸梅汤,清热生津,夏日之中最是宜人。”
公公得了她一番好意,自是开心,不知不觉就与许银翘多说了几句:“要说咱家也不愿意借这个差事。西北干旱,柔然人不谙水性,皇帝安排他们在太液池边船厅用膳,想必也是要杀杀他们的威风。只是这么一来,咱们可苦啦。”
说着,公公朝那队禁卫军努努嘴巴:“一个个年轻后生,下池子里捞泥巴,你说寒碜不寒碜。”
许银翘柔柔笑:“也是圣人之命,他们自当遵从。”
“是呵。”太监干干笑了两声,“不说了,我先跟上去,到时来太医院找你喝茶啊。”
许银翘望着太监走掉,内心纠结一阵,还是想往太液池西北边确认一番。
中午的日头不似早晨温柔,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不一会,许银翘鼻尖上便沁出一层细汗。
她谨慎地没有靠近太液池西北角,她埋藏紫色华袍的地方,而是藏在距此一段距离的树木之后,若是有人问起,也能假装路过。
林木掩映间,池边芦苇轻轻摇晃,静谧如水。
看来现在并没有人来这处冷僻之地清淤。许银翘放下了心,转身回到了太医署,继续当值。
*
事实证明,许银翘这颗心,放得太早了。
傍晚,四皇子遭受责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入宫巷的每一个角落。
据宫人说,临近晚膳,太液池清淤的总管太监入金銮殿禀报后,皇帝勃然大怒,急宣四皇子裴彧入殿来朝。裴彧从皇子署赶来,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皇帝喝令跪下,左右禁军拿着板子上来。
所有人都不明白,四皇子几日前还是功臣,为何今日便惹得皇帝龙颜大怒,甚至亲自执鞭笞之刑。
皇帝打完四儿子一个板子,似乎还余怒未消,直指裴彧破口大骂“畜生”“刻薄寡恩的玩意”。伺候皇帝十几年的宫人,都第一次见到他发如此大的火。
皇帝狠揍了裴彧一顿,往日意气风发的西北少将军如同一条死狗,被一担小架从小门抬了出去。皇帝原来下旨,让这个儿子软禁宫中,自生自灭,不准任何人探视,也不准任何大夫医治。不过,太子闻讯入宫。一向宅心仁厚的太子,用手足之情在父皇面前求情,才让皇帝勉强松口,同意分派一名太医署的医正来治疗。
谁都不知道,皇帝的怒气什么时候消散。四皇子的前途忽然暗淡下来,他是会再次回到西北军中,还是成为一个透明人,被软禁至死?一切都前途未卜,悬而未决。是好是坏,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因此,太医署无人与愿意接下这个棘手的任务。一来二去,竟把差事推到了秦姑姑身上。
秦姑姑不在宫中,而是在黔灵山侍奉太妃,就算接到讯息星夜兼程赶回,也要明早才到。
最终,这样烫手山芋落到了许银翘头上。
谁叫她是秦姑姑唯一的徒儿呢?
许银翘被传唤到太医署的时候,手脚不受控制的冰凉。旁人看了,只觉得她是恐惧自己无法独当一面,医治一个被皇帝打出了重伤的皇子。但只有许银翘知道,她在怕。裴彧与她还有一层更加隐秘不可言说的关系,这层关系灼烧着她,威胁着她,让她生怖。
他会认出她么?听说四皇子在西北以乖戾嗜杀闻名,如若他动怒,会将自己杀了么?
许银翘两股战战,勉强在众人身前站定。
柳医正端坐其上,杨启鸣在身侧端茶侍奉。看到许银翘走入,杨启鸣不免对许银翘投来一个怜悯的眼神。
环顾四周,一张张老树皮似的脸庞上面无表情,好似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
柳医正简单交代了四皇子的伤情,给了许银翘一些药材,便将她送了出去。
周身禁军围了上来,将许银翘夹在中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走在了一个高木林立的森林中,看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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